我攥着那张泛黄的学生守则，指尖在第三条规则上来回摩挲。
公告栏上的墨迹正在缓慢晕开，像某种活物在宣纸上蠕动。
明明是三伏天，后颈却传来阴冷的吐息。
"转学生要到教务处领取校徽。
"班主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时瞥见她深紫色旗袍下摆，绣着密密麻麻的卍字纹，针脚泛着暗红。
走廊尽头的铜钟突然发出闷响。
铛——铛——铛——三声过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方才还在嬉笑的新生们定格成僵硬的剪影，窗外的梧桐树垂下条条白绫。
我摸出手机，13:07。
但斜对角教室的挂钟分明指向戌时三刻，青铜指针正在逆时针旋转。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校服衬衫，那张突然出现在书包夹层的守则在掌心沙沙作响：青藤中学学生守则（新生必读）每日早读前检查课桌抽屉，若发现红色作业本，立即投入走廊尽头的焚烧炉；化学实验室的标本瓶里只有动物器官，若看到人类组织，请闭眼默诵元素周期表；遇到穿深紫色旗袍的教师，请确认其佩戴金丝眼镜。
若无，切勿跟随前往教务处； ......"林雾同学？
"旗袍的卍字纹在眼前晃动，班主任的指甲划过我腕间，"该去领校徽了。
"镜片后的瞳孔突然蒙上白翳。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瓷砖墙。
公告栏的守则不知何时多出一行血字：教务处没有窗户。
若有阳光透入，立刻用校徽刺破食指。
"今天......今天中元节，我想先去给父母烧纸。
"我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
旗袍下摆的卍字纹突然收缩，像无数蜈蚣腿簌簌颤动。
班主任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森白牙齿："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她转身时，我瞥见后颈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
那是半张孩童的脸，青灰色的眼皮倏地睁开。
跑过拐角时撞翻了保洁车，消毒水混合着纸钱灰的味道扑面而来。
储物柜门无风自动，13号柜门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在瓷砖上蜿蜒成符咒纹路。
我死死咬住下唇，按照守则第七条摸出包里的薄荷糖。
含住糖块的瞬间，视野突然扭曲。
那些僵立的学生剪影开始融化，变成半透明的纸人飘在空中，脸颊涂着夸张的腮红。
方才路过的三年二班门牌正在褪色，露出底下斑驳的木牌——灵位上的金字刺得眼球生疼：先妣林氏秋芸之灵柩。
"叮——"口袋里的校徽突然发烫。
金属边缘在掌心烙出八卦纹样，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摇铃声。
我猛然想起校规第九条：当听见铃铛声，请立即前往操场参加集会。
切记不要回头，不要应答任何呼唤。
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是皮鞋敲击地砖的脆响，却夹杂着黏腻的水声。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我的后颈，带着河底淤泥的腥气。
操场上的杂草缠住脚踝，每根草叶都系着褪色的五彩绳。
口袋里的校徽烫得惊人，金属边缘在掌心烙出焦痕。
身后脚步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万千孩童的呓语，从地缝里渗出来。
"不要数台阶。
"我默念守则第十二条，却在踏上主席台时浑身僵住——本该是旗杆的位置竖着青铜人俑，生锈的锁链缠绕着七具学生骨架，腕部都系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校徽。
看台上飘满纸人，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结成招魂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跳出新消息：教务处通知未领取校徽的同学请即刻到实验楼B栋集合（本条消息发送时间：民国三十七年子时）冷汗浸透后背。
群成员列表正在疯狂刷新，那些顶着民国学生头像的账号不断涌入，最新消息变成泛黄的电报纸样式。
我死死盯着主席台裂缝里露出的半张课表，残破的纸页上，今天的课程用朱砂写着：申时三刻，活祭演练。
"林雾！
看地面！
"嘶哑的喊声从人俑后方传来。
数学课代表周遥的脸在锁链间时隐时现，她手中粉笔在地上画出燃烧的符咒："戌时之前找到阴阳课表的重合点！
"纸人群突然齐刷刷转头，数百张惨白的脸裂开血红嘴角。
我扑向青铜人俑，发现锁链上刻着微小的篆文：阴课时佩戴校徽者，皆为祭品。
校徽突然长出尖刺，深深扎进掌心。
剧痛让眼前闪过破碎画面：民国时期的校园里，七个女生正将槐木钉敲进地下。
她们腕间的校徽串成北斗七星，而地底传来婴儿啼哭。
周遥拽着我滚进人俑基座下的暗道，腐臭的污水没到膝盖。
她摘下眼镜，镜片背后藏着用血画的太极图："你触发了阴课表，现在整个青藤中学处于1927年和现在的叠加态。
"暗道墙壁贴满陈旧奖状，日期在民国十六年和2023年间跳跃。
周遥的指甲抠进砖缝，抓出半本残破的《祭器录》："每届转学生都是阵眼，教务处发放的校徽在吸收我们的生辰灵气。
"远处传来熟悉的摇铃声。
周遥突然掐住自己脖子，指缝里钻出湿漉漉的黑发："快走...他们在每个班级安插了人牲..."她的瞳孔变成竖条形，肩头浮现青黑色的孩童手印。
我摸出守则，借着手机荧光看到新增条款：若同伴出现异化症状，请用雄黄粉混合朱砂涂抹其印堂。
背包夹层里真有一包朱砂，封口处印着"青藤殡仪馆特供"。
周遥的关节开始逆向弯曲，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我将朱砂拍在她眉心时，整条暗道突然翻转，污水倒流成悬挂在头顶的血河。
前方出现两道门：一扇贴着"三年二班"的塑料标牌，另一扇是雕花樟木门，匾额上书"灵枢斋"。
《祭器录》自动翻到泛着磷光的一页：生门常与死门并现，阴气最盛时以铜钱问路。
我摸出那串从教务处偷拿的铜钱，抛向空中时金属突然熔化成液态，在地面铺出卦象——坎上艮下，水山蹇。
樟木门吱呀开启的瞬间，身后传来教导主任的呵斥："逃课学生要扣德育分！
"他的手电筒照出满地蠕动的影子上，每个影子脖颈都套着麻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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