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登高处

1卫翎不是一个良人。姚枝直到死时，才醒悟过来。那日春光烂漫，桃花在院子里开得正盛，

她在荼蘼中阖眼。满园春色，恰如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光景。

姚枝初次见到卫翎是在春水湖边的舟楫上。适逢梅雨连绵，她俩恰好一起躲雨，眼神交汇间，

光华流转。第二次见到卫翎是在科举放榜的街道上。卫翎高中探花，打马游街。红花红袍，

俊美肆意，姚枝在高楼之上一眼万年。她却不知，他早已有一个自小相伴的青梅，

在家中翘首以盼，待他回来。卫翎冷若冰霜，姚枝却并不退缩。她将满腔热情，尽付于他，

终于求得他垂眸一眼。却不见他眼中的嫌恶。蓬勃的爱意令她昏了头。

高傲自满的千金小姐甘愿做小伏低，为他拔掉一身尖刺，只为送他一个远大前程。

在卫翎当上刑部侍郎的那天。姚枝终是得了神明的垂怜，卫翎同意娶她了。消息传来，

她高兴得一整晚睡不着觉，满心期待着成为他的夫人。可那时的姚枝还不明白，

满心期盼的东西，往往事与愿违。朝中新贵同相府千金的婚礼十分寒酸。几声唢呐，

一顶红轿便将姚枝抬到了卫翎府上。即便如此，姚枝依然是欣喜的。她知道，

卫翎一向淡泊名利，不喜铺张浪费。夫妇本为一体，她以后也该这般节俭。

姚枝幻想拥有一个和满幸福的家庭，而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冷漠的丈夫，刁钻的婆婆，

放肆的下人，她都一一忍下，只盼卫翎能回心转意。她沉溺于情欲的泡影，

又失落于卫翎的冷漠。曾经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女从此变成了后宅中被随意丢弃的妇人。

无论是歇斯底里，还是苦苦哀求，都没有换回卫翎的一丝怜惜。

连同她的家人也没有得到好下场。成婚的第三年，丞相府被指控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而递交罪状的那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卫翎。自此，

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姚相成了人人唾骂的阶下囚。姚枝没有了倚仗，在卫府再无立足之地，

生活变得更加艰难。他的青梅更是登堂入室，踩在了她这个夫人头上，同她的丈夫浓情蜜意，

恩爱非常。终于，姚枝经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被活生生的磋磨死了。

她死在了院中那方小小的天地。姚枝死前，凤目微阖，手臂搭垂在冰冷的床边，

凝视着从窄小的窗户中透露出来的点点残阳。忽然明白，她此生虽为高门贵女，

享有无上尊容。到头来也只是他人的掌中明珠，中看而不中用。一旦托举她的手掌倾覆，

她便也跟着碎裂了。姚枝想，若有来生，再也不要困在后宅之中，只围着男人打转。

她要拥有自己的天地，为自己的人生做主。2姚枝在虚无中飘摇了许久，一直浑浑噩噩，

在某一天忽然有了知觉，脑中生出了意识。耳畔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迷迷糊糊间，

她好像听到了小桃的声音。是陪她从小到大的小桃。可小桃不是在五年前便投井死了嘛？

姚枝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已是个幽魂，哪里还听得见声音？这时，小桃又说话了。“小姐，

已经午时了。今日科考放榜，你不是要去看看吗？”伴随一阵强烈的坠落之感。正午时分，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少女脸上，姚枝悠悠转醒。她哑着声：“什么？

”姚枝睁眼环视一周，是再熟悉不过，却又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她此刻分明是在未出阁时的丞相府闺房中。看着床前活蹦乱跳的小丫鬟，姚枝有些恍惚了。

是在做梦吗？但是一切又那么真实。熟悉的陈设、字画、纱幔……姚枝没有理会小桃的话，

翻身起床，快步走到梳妆台下，拿起铜镜仔细端详起来。她的额前没有白发，眼角未生皱纹，

常年流泪模糊不清的双眼也变得清明。上一世原本孱弱苍白的身体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轻盈而健康的身体。姚枝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变年轻了。或者说，

她重生了。她又回到了科举放榜前，这时的她还未爱上卫翎，也没有一错再错。

姚枝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相府千金。她回想起上一世噩梦般的人生，

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一切还来得及。小桃又问了一句：“小姐，还去吗？

”姚枝终于回过神来，眼神逐渐变得冷冽，坚定。“不去了，与其看些那有的没的，

还不如好好在家看会儿书。”上一世，她将一切资源向卫翎倾斜，求父亲在朝堂上助他许多，

一手将他送到刑部侍郎的位子。那白眼狼占尽便宜，却故作清高。最后害得她家破人亡，

令她死不瞑目。这一世，再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按理说，姚枝本该恨意汹涌，

却在重生回来后，出奇的平静。她这一世，不做菟丝花，不用藤缠树，不再倚靠任何人。

她要为自己谋个出路，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顺便把上一世卫翎欠她家的账清算干净，

让他全部偿还。姚枝轻叹了一口气，如今还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徐徐图之。

小桃被姚枝不同往日的神情话语，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她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小姐终于不再执着于那日舟中公子了。那位公子徒有相貌，为人高傲冷漠，目中无人，

对待小姐更是不理不睬。实在不知小姐为何难以忘怀，还冒着顶撞相爷的风险非要去寻他。

现在好了，她自己想通了，也省了后边不少事。姚枝起床收拾打理好自己，

便径直往院中而去，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久违的家了。在后花园中，

姚枝碰到了同样出来散步的母亲。算起来，她和母亲也有七年未见了。自从父亲倒台，

相府被抄家，家中女眷全被发配岭南，生死不明。再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差点没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姚枝小跑上前去，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用眼睛仔细描摹她的样子。见到母亲安康，她眼中蓄满的泪水，又生生咽了回去，

只笑着叫了一声母亲，别的一句没说。何青月难得见到这般温吞沉稳的女儿，

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难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哪里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不过，

仅一日的光景不可能改变如此之大，也许是她多想了。何青月同姚枝说了些体己话，

叮嘱了她几句，让她平日里收敛着性子。最后告诉了她关于贵妃宫宴的事，让她务必重视。

上一世，姚枝为了去找卫翎，拂了皇上的面子，在宫宴中途离开，生生斩断了她的退路。

自此以后，京中慢慢生出了关于她的一些闲话，譬如傲慢无礼，不守规矩。姚枝明白，

宫宴不过是个名头，真正目的是将那些世家小姐齐聚一堂，为皇室子弟挑选合适的伴侣。

她这次一定不能再错过这个顺势而上的机会。与其浪费时间在一个眼高于顶的穷男人身上，

不如趁此机会再找一个靠山。相府家大业大，根基深远，自然需要可靠的盟友。

二十年前姑母入宫为妃，凭着极好的样貌不日便受到帝王专宠。姑母与父亲，

一个在后宫一个在朝堂各自发力。不过五年，父亲便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转眼过去多年，姑母年老色衰，色衰而爱驰，早已比不得宫中新晋的妃嫔。

后宫朝堂本为一体。连带着相府的地位，也摇摇欲坠，在朝堂上逐渐失去了声望。

为了保住相府荣华长续，父亲定会让她补上后宫的空缺。恰好当今太子还未娶妻，

后日的宫宴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她若成为东宫太子妃，未来便大有可能成为皇后，

做到女人权利的巅峰。姚枝最清楚不过了，这个世道是男人的天下，

是权势勾连相互提携的结果。内宅中的女子是男性的附属物，只能做他们身后的解语花，

要温柔小意，相夫教子。女子若想闯出自己的天地，便不得不先顺应世道，再徐徐改变世道。

不知不觉间，她与父亲，在这一世倒也意见统一了。“小姐，贵妃娘娘寿宴，

你打算送个什么贺礼？”回到屋里，小桃一边沏茶一边问道。姚枝摇了摇头，接过茶杯，

朝滚烫的茶水缓缓吹气，她回道：“暂时还没想好。”“姑母有万千荣宠在身，

想必什么宝贝都见过，哪里还有什么能让她动心喜爱？”“说的也是，

贵妃娘娘如今吃斋念佛，倒是没什么身外之物令她动心。”姚枝放下茶杯，

有些好奇地看向小桃，“哦？吃斋念佛？”她倒是忘了。后宫杀孽太多，姑母厌倦了争斗，

早已开始念佛诵经了。姚枝脑中忽然想到了什么，拉着小桃便往外走。“小桃，

随我去宝芳斋转转。”“好的，小姐。”小桃随之跟了上去。主仆二人出了府门，

来到了长街之上。因着科考放榜的缘故，今日街上热闹非凡，落得满地红绸花瓣。踩在上边，

仿佛还能窥见当时的盛况。小桃有些兴奋：“小姐，你听说了吗？今日放榜，

听闻那探花郎长得英俊无比，引得城中万千少女心动不已呢！”姚枝倒是平静无比，

“管他探花郎还是状元郎，都与我无关。”她今日是出来挑选礼物的，旁的不想关心。

察觉到姚枝语气不对，小桃忽地将嘴闭上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瞅了一眼，见姚枝没有生气，

才松了一口气。主仆两人来到了一栋高楼前，金字招牌上写着“宝芳斋”三个大字。

此处是京中最大的珠宝铺子，涵盖了各种奇珍异宝，专供达官贵人挑选。成婚前，

姚枝是这里的常客。凭她挥金如土的气势，成为了宝芳斋的上等客户。姚枝刚一踏进门槛，

店内老板便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姚大小姐，您来了。今日是去楼上包房，还是楼下雅座？

”“张老板，今日不用那么麻烦了，就在这儿吧。对了，你这儿有拿得出手的观音像吗？

”“嗨，这不赶巧了？上个月恰好从海外淘到了一座翡翠观音像，昨儿个才送到店内。

”张三满脸讨笑。“姚小姐，看否？”姚枝没有接话，微微点了点头。张三随即明白过来，

朝一旁的店员使了一个眼色，嘴上催促道：“玉书，还不快将库房中那座观音像拿出来？

”玉书颔了颔首，快步往后堂去了。没过多久，他便端了一个用黑布蒙着的箱子。

张三将黑箱子接了过来，轻手轻脚的放在柜台之上，示意姚枝走近一些。姚枝朝前走了一步，

站在柜台前面。张三掀开黑布，露出了一个方正的琉璃盒子，

盒子里面端坐着一位通体翠绿的慈眉善目的观音雕像。

连见惯了珍宝的姚枝也不由得看直了眼。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姚枝当即便定了下来。

“张老板，这宝贝我要了，你帮我包起来，随后送到我府上去。

”张三见姚枝没同他还价便一口定下，心中喜不自胜，连连点头答应。“好嘞，大小姐。

”张三殷勤地跟在姚枝身后，一直将这位财神爷送到了大街上。姚枝买完贺礼，

转头又往城外去了。3她要在城外的破庙中寻一位老友。她记得，

卫翎身边有一位很厉害的谋士。因受过卫翎一饭之恩，便自愿追随左右，

卫翎的许多功绩是这位入幕之宾的手笔。卫翎曾同她说起过，那人是他科举放榜那日遇到的。

那天他去往城外上香拜祭先父，回来时路过城外破庙，见到一个蓬头垢面几欲饿死的乞丐。

卫翎心生不忍，便将水壶和祭品留下，一并放了几两银子他在旁边。那人知恩图报，

卫翎留下的馒头瓜果和几块碎银救了他一命。他便四处打听，主动找到卫翎，

表示愿受他驱策，以报救命之恩。卫翎见他气质不俗，身边又缺个信得过的人，

自然欣然接受。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南华山上修行的云鹤居士。本欲下山辅佐明君，

却遇上山匪劫掠，差点身死。他见卫翎是个忠君之臣，便放弃了进宫辅佐皇上的念头，

甘愿成为卫翎背后的谋士，为卫翎赚取功名。这次，姚枝要抢在卫翎的前头，率先找到云鹤，

让他成为自己的臂膀。想到此处，姚枝脚下的步伐不由得走的更快了些。赶到城外破庙时，

天色还早，卫翎祭拜尚未返程。姚枝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快步走进庙里，

果然见到神像前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姚枝蹲到男子身旁，伸手轻抬起他的头，

仔细查探着他的情况。还好并无大碍。只是脱水太久，又饿得虚脱了。她招呼小桃，

取下腰间常备着的水壶。姚枝接过水壶，打开盖子朝男子嘴上滴了几滴。

男子的嘴唇干裂起皮，感受到有水，条件反射般地舔舐起来。姚枝多喂了一些水给他，

直到那人偏头不再喝，才停了下来。男子半眯着眼，没有力气说话，

只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姚枝见他醒了过来，将他扶着坐了起来。云鹤饿得头晕眼花，

身上到处是伤，并没多少力气，根本坐不稳，直直朝姚枝怀中倒了过去。姚枝并未计较太多，

由他去了。算着时间，卫翎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为避免碰上，她只能先行带着云鹤离开。

姚枝叫上小桃一起将云鹤搀扶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破庙，将他往城里带。

到城中天色已经很晚了，各处店铺已经关门了。他们敲开一处医馆的门，那人不耐烦地出来，

将几人迎了进去。馆内只有老大夫和学徒二人，正收拾铺子着准备打烊了。

为他们开门的正是老大夫的徒儿。几人将云鹤扶到床板上躺下，

年轻的学徒抱怨道：“这么晚了才来？早干嘛去了！”老大夫及时出声制止：“青连，

不得胡言。”姚枝没管他怨气冲天，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吩咐道：“去熬一碗浓稠的肉粥，

多加点肉，熬久一点。”老大夫收下诊金，示意弟子快去，转头查看起云鹤的伤势来。

老大夫掀开他的破衣，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道：“姑娘，这公子身上刀伤严重，

伤口化脓结痂，反反复复。要想根治，就必须将化脓的地方切开，引出脓水，刮掉腐肉，

让肉重新长好。”姚枝看了一眼，也被那满是血痂的伤痕吓到了，

她微微皱眉：“劳烦大夫一定治好他，钱不是问题。”“治好倒是没问题，

就怕公子受不住剜肉之痛。”床上躺着的男子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无碍，我受的住。

”姚枝看了一眼苍白无力的云鹤，转头朝大夫道：“我记得有种麻沸散，可以暂时压制疼痛。

”老大夫摇头叹气道：“按道理来说是可以，但是公子这伤太多，

麻沸散用量太少起不来作用，用量过大又恐会产生依赖，往后上瘾。可真是难办。

”云鹤声音微弱，再次说道：“我受的住。不用麻沸散。”见云鹤这般坚持，

姚枝也不再说话，点头同意了。恰好这时，青连也将肉粥熬好端了出来，

一碗粥足有半碗肉糜，黏黏糊糊地，正适合虚弱的病人吃。小桃服侍着云鹤将粥喝下，

再喂了他半碗温水，吃饱喝足后，云鹤恢复了大部分的精神力气。见他这般，

大夫才开始为他刮肉引脓，整整持续了一晚上，才将这一身伤口清理干净。期间，

云鹤一声不吭，仿佛没了痛觉一般。待一切做完以后，

青连伺候着他泡了一个消炎止疼的药浴，红肿流血的伤口也慢慢消了下去。姚枝一夜没睡，

打发小桃先行回府告知此处情况后，便在案上伏着眯了一会儿。醒来时，

云鹤已经穿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姚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问：“你好了？”“嗯，谢谢。”云鹤忽然变得拘谨起来了，原本想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意誓死追随小姐，供你驱策。这些，他通通说不出口。

嘴里嗫嚅半天，只说了一句谢谢。姚枝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她必须得将云鹤纳入自己麾下。

她问：“那，你有去处吗?若没有的话，……”云鹤鬼使神差地摇摇头，

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没有。如若小姐不嫌弃，云鹤此生愿做你的入幕之宾。

”他此次下山的目的是为了辅佐明君，开万世太平。但他不想去了。姚枝满意地点头，“好，

那你随我回府吧。”二人回到相府。姚棋端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身穿朝服，

显然才下朝回来。他紧绷着一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进门的二人。堂堂相府千金，

竟为了救一个落魄乞丐，衣不解带的亲自照看，甚至夜不归宿，

若这消息传出去她还怎么嫁入东宫！即便小桃一大早便回来告知他，姚枝救的并非等闲人，

而是从南华山下来的高人。姚棋也早就听过，南华山上有一世外仙人，

每隔百年便会派自家弟子下山，入世做官，辅佐明君。但他不认为，

自家女儿有这般运气和眼光，能识得此人。姚枝看着一脸严肃的姚棋，

生怕他对云鹤产生误会，连忙开口解释。“父亲，云鹤从今日起，便是我的幕僚了，

你不要为难他。”姚棋轻哼一声，“幕僚，为父倒要看看他有何能耐。

”姚相将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的难题丢给了云鹤。“江南水患严重，百姓无米可炊，

饿殍遍野。朝廷拨粮款无数，在层层克扣后，到达灾区所剩无几。你说该如何办。

”姚棋捻了捻胡子，眼中露出精明的光。“你若能答来令我满意，这相府便随你出入。

”云鹤不卑不亢，回道：“京城与江南万里之遥，从国库拨款难免不被克扣。

若是从本地掏钱，召集富商地主募捐，待平息后再用国库补上，即可避免。

”“那粮食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开仓放粮势必会引得众人哄抢一通，倒不如增设粥棚，

直接施粥。在粥中多掺杂些麸糠野菜，不怕真灾民不吃，也不怕假灾民浑水摸鱼。

”姚棋仔细思考着云鹤的话，似乎是有些道理。朝中众人争论不休的难题，

被这人一言便解决了。姚棋点了点头，也算是认可了云鹤的能力，不再为难于他。

“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那你便留在府中，伴在小姐身侧，为她排忧解难。

”“若是敢生出旁的心思，小心你的命！”云鹤拱了拱手，“多谢丞相大人。

”4回到云竹院。姚枝吩咐小桃安排好云鹤的房间，让他回房中休息后，

便琢磨起后日宴会的事宜了。她该如何借助寿宴的机会，攀上太子这个靠山。

当今太子规矩谨慎，做事滴水不漏，又不好女色。若仅凭美貌和家世便想嫁入东宫，

根本不可行。即便姚枝容貌绝色，家世门第样样不错。

随便配个寻常世家子弟什么的倒也不难。可太子萧祁以贤德著称，且极其注重名声，

显然不会被虚浮的美色所吸引。还真是难办。姚枝正想着，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门外有声音传来，“小姐，相爷让你去前厅一趟。”小桃打开房门，问道：“小喜，

知道相爷找小姐是何事吗？”“不太清楚，好像是有人来拜访小姐？”姚枝起身走到门口，

问道：“谁？公子还是小姐？”“似乎是个公子。”姚枝想不到她和哪位公子有交情，

便随领路丫鬟一同去往前厅，看看到底是何人寻她。穿过回廊水榭，转个弯便到了前厅。

堂前客座上，坐着一位锦衣公子，身形样貌十分熟悉。姚枝走了进去，才看清，

那人分明是卫翎！卫翎见姚枝来了，起身便迎了上来，察觉到唐突，又退回座位，

显得有些局促。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姚小姐，近来可好？”姚枝并不看他，

淡淡说了一句：“我们认识？”姚枝见到这张熟悉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一世，

貌似她与卫翎并无交集，这人无端来找她作甚？况且，

姚枝并不记得上一世卫翎高中以后来主动找过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真是奇了怪了。

卫翎面上闪过一瞬的疑惑，然后谦卑回道：“那日泛舟湖上，卫某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卫翎发觉，这姚枝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了？他分明记得，曾经的姚枝为了嫁与他，

不惜以功名相要挟，上赶着要倒贴他。怎么这会儿又装作不认识了？按理来说，

姚枝会在科举放榜时来寻他，但昨天他却并未看到她出现。姚枝也察觉到卫翎有了变化，

但她还不敢确定。她冷冷道：“卫公子，我每天要见那么多人，若是都要记得，

那不得累死了，何况你我仅仅一面之缘。“实在抱歉，我着实记不起在何处见过你了。

”“姚小姐，春水湖一别，卫某辗转难眠，却碍于身份低微，不敢打搅。如今卫某高中探花，

才特来寻你。若惹小姐不快，请恕卫某唐突。”刚才本还不确定的姚枝，

这会儿是完全笃定了，卫翎也是重生回来的。以上一世的卫翎，那般高傲冷漠，

怎么可能会来寻她，更何况他俩当下并不相熟。她同卫翎十年夫妻，很清楚此刻卫翎的意图。

他既怕姚枝缠着他，扰了他的桃花梦，又怕姚枝不缠他，失了他的仕途路。“卫公子，

你既知道唐突，又何故来打搅我？若没什么事，便请回吧。”卫翎显然没料到姚枝会如此说，

一时之间也没话了。“额，这……”倒是主位上坐着的姚棋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出声制止姚枝。“胡闹，探花郎特意来访，你怎的如此无礼！

为父平日教你的规矩礼仪去哪儿了？”本以为自家女儿与卫翎有交情，可以借此联络联络。

结果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姚枝不想再同他俩周旋，直截了当道：“父亲，

卫公子既然特意来访，那烦请您多加相陪，女儿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你……”姚棋话未出口，姚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了。徒留两人在堂上大眼瞪小眼，

尬在原地。姚棋由于保养得宜，也不出老态，同卫翎站在一处也没有输。不过，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小辈沟通。

姚棋只能打着哈哈：“贤侄莫要见怪，小女是被我娇纵惯了，才这般无礼。若是无事，

不妨陪我到后院凉亭中小酌一二？”卫翎拱了拱手，“恭敬不如从命。”他睫毛微垂，

打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姚枝回到自己院中，心中气愤难填。这卫翎贪得无厌，

妄想鱼与熊掌兼得。姚枝坐在案前，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一边喝茶，一边思考。良久。

她放下手中茶杯，召来小桃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随后，云鹤便来到了姚枝房中。

“小姐有何吩咐。”“名扬酒楼你知道吗？”云鹤摇头，“在下刚到此处，所以不曾听过。

”“那叫小桃陪你出去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到名扬酒楼去找一个叫李娇娇的姑娘，

告诉她丞相府有请。”姚枝安排好事情，便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出去。

她本不想这么早和卫翎他们打交道，却拦不住他们往自己这儿钻。若不先处理好这件事，

后面保不齐会出现什么差错。姚枝侧卧在贵妃椅上，一直等到天色渐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