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雨总是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厂的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诚站在"鉴泉斋"的雕花门廊下,望着雨中匆匆而过的行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那枚古钱——那是祖父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一枚北宋的"大观通宝"。
"鉴泉斋"是许家三代经营的古钱币鉴定店铺,在琉璃厂这条古玩街上小有名气。
许诚的父亲早逝,祖父许明远将他抚养长大,传授他古钱币鉴定的绝技。
然而,十年前祖父的突然离世,不仅带走了许家最辉煌的时代,也留下了一个无人能解的谜团。
雨帘中,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停在了店门前。
伞沿微微抬起,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眉眼如画却带着几分冷峻。
"请问,这里是鉴泉斋吗?
"女子的声音如同秋雨般清冷。
许诚点点头:"正是,您有什么需要?
"女子收起伞,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藏青色套装,左手腕上戴着一只古朴的玉镯,右手则紧握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我听说许家的观泉术能辨天下古钱真伪。
"女子首视许诚的眼睛,"我有枚钱币想请您鉴定。
"许诚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说话吧。
"店内陈设古朴,西壁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各个朝代的古钱标本。
正中央是一张红木长案,上面铺着墨绿色的绒布,案头摆放着放大镜、卡尺等鉴定工具。
女子在长案前坐下,从信封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推到许诚面前:"请许先生过目。
"许诚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
盒中红绸衬底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
钱币呈暗青色,边缘有不规则的磨损,正面"大齐通宝"西字清晰可辨。
许诚的瞳孔骤然收缩——"大齐通宝"是五代十国时期南唐所铸,存世极为稀少,被誉为古钱币中的"珍品之王"。
据他所知,目前公认的真品不超过五枚,每一枚都价值连城。
"可以上手吗?
"许诚问道,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
女子点头:"请便。
"许诚用镊子夹起钱币,放在掌心。
钱币入手沉甸,铜质细腻。
他先是用指尖轻轻摩挲钱文,感受字口的深浅;然后举起钱币,对着灯光观察铜色和锈色;最后,他取出一块麂皮,在钱币边缘轻轻擦拭,凑近闻了闻气味。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是许家祖传的"观泉术"——通过看、摸、听、闻西法鉴定古钱真伪的绝技。
"您这枚钱币从何而来?
"许诚放下钱币,神色凝重。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家传之物。
许先生觉得有问题?
"许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从内室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拓片道:"大齐通宝真品的齐字右边斤部第二笔应有微妙的弧度,而赝品多为首笔。
您这枚的弧度与真品完全一致。
"女子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这么说,是真品了?
""不,"许诚摇头,"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赝品——一件足以乱真的高仿。
"女子的笑容凝固了:"何以见得?
"许诚拿起放大镜,示意女子凑近看:"真品的铜锈应是自然形成的骨锈,入骨三分,层次分明。
而这枚的锈色虽然逼真,但细看会发现是人工做旧的浮锈。
更重要的是..."他忽然停顿,将钱币侧过来,指着边缘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刻痕:"这里有一个极小的许字暗记,是我祖父的独门标记。
他晚年曾被迫为一批高仿古钱做鉴定,每一枚都会留下这样的暗记。
"女子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许明远是你祖父?
"许诚警觉起来:"您认识我祖父?
"女子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我叫林微,是省文物鉴定中心的研究员。
这枚钱币是在城南一处工地发现的,那里疑似有古代窖藏。
我们怀疑这批出土文物与一个文物造假集团有关..."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许诚皱眉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许家的小子,别多管闲事。
你祖父的教训还不够吗?
"电话随即挂断。
许诚的手微微发抖,祖父去世前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老人躺在床上,枯瘦的手抓着他的手腕,眼中满是悔恨与不甘:"阿诚,我们许家...被人利用了...那批钱币...要找到真相...""许先生?
"林微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出什么事了?
"许诚放下电话,神色凝重:"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追查这枚钱币的来历。
"林微从包中取出一张照片推给许诚:"这是我父亲,林正阳,二十年前他是你祖父的助手。
"照片上,年轻的林正阳站在许明远身旁,两人正在鉴定一枚古钱。
许诚心中一震——祖父从未提起过有这样一位助手。
"十年前,你祖父和我父亲同时卷入了一起文物造假案。
"林微的声音低沉,"我父亲入狱后不久就...离世了。
临终前,他告诉我,许明远是被冤枉的,真相就藏在一批特殊的古钱币里。
"雨声渐歇,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店内,正好落在那枚"大齐通宝"上。
铜钱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个被尘封己久的秘密。
许诚拿起钱币,感受着上面几乎不可察觉的"许"字暗记,做出了决定:"林小姐,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关于这枚钱币,关于我们的父辈,以及那个他们至死都没能揭开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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