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洛阳，微风渐起。
薛崇七踏破晨曦，策马向洛阳城门。
昨日朝廷接到凉州急报，多名戍卒在城墙值守时失踪被害，谣言西起。
朝廷下令，由大理寺即刻彻查，克期复命。
急报上还写着一首歌谣：“暗月邪祟起，幽狱鬼魅生。
每至黄昏后，幢幢扰人心。”
清霜未散，空气微凉。
薛崇七揣着这份急报，心情沉重，又觉十分蹊跷。
凉州是西北边塞重镇，有重兵把守，怎会有如此之事。
昨晚他接下命令，今日一早便马不停蹄启程去往凉州。
薛崇七身后有两位十多岁小童，骑马紧紧追随。
二人原本唤做小三小西，成为薛崇七的侍从后，薛崇七索性给改了，叫追风和逐月。
二人来给主子送行，骑着马还不忘轻声嘀咕。
“凉州可不一般，连接西域，据说奇异诡谲的巫术很多啊……”逐月声音稚嫩。
“昨日我跟狄大人入宫，在门外听到女皇陛下，大骂狄相和左相武承嗣，巫术害人这事，不查出原委，都辞官回家！”
追风又咋舌道：“也难怪，戍卒在自家城墙上都能莫名殒命无迹，邪祟横行到这种程度，能不急吗……”逐月憨些，道：“那少卿大人这次，岂不是危险了……”薛崇七一拉缰绳停住了。
追风和逐月反应不及，冲了出去，又忙折返回来。
薛崇七“啪啪”弹在两个小童额头上。
“看来我平日里还是罚你们少了，这巫术你们可亲眼见了吗，再敢妄言，罚你们承担大理寺所有杂役。”
说这话时，薛崇七面色凝重，旁人自然不知他另外的阴郁，记忆里的一些事，令他此生再不愿踏足凉州。
逐月俯近追风，悄声道：“我就说嘛，狄大人将各门派心法秘籍，都给了少卿大人，大人年纪轻轻天赋异禀，竟都掌握了，再融汇贯通，自然见鬼杀鬼！”
逐月说这话时，一脸的骄傲。
此话不假，薛崇七穿越后能从无名小卒几年间升迁至大理寺少卿，少年得志，自然付出了几倍于他人的心血。
薛崇七惆怅无解：“你们两个越来越没规矩了！
律则第一条是什么？
每月的月食钱还想不想要了？”
“不议论上司……”追风逐月知道口不择言了。
“你们少卿整日在外办案，终是把你们两个野惯了，我看，平日就到我府上吧！”
一个声音悠悠传至耳边。
清晨朦雾未散，城门旁有驾马车，走出一人，是大理寺卿李元芳。
“大人。”
薛崇七闻声上前见礼。
两个小侍从一见到李元芳，立即低眉垂手，不敢吭声。
“去吧。”
“是。”
追风与逐月当即退后。
在渐熹的晨光中，李元芳拿出一枚扳指，递给薛崇七，上刻着大理双星图案。
“狄大人一早定要我亲自给你。”
薛崇七噗嗤乐了，“狄大人这是怕我，不好好卖命？”
昨晚，狄相召见薛崇七，语重心长的陈说查案之事，却被薛崇七讨了几道便宜。
“凉州之事，关系重大，陛下亲自过问，你有何想法？”
薛崇七沉默不语。
狄仁杰道：“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幢幢灯影下，薛崇七眨了眨眼睛，道：“狄大人，那我可首言了，属下认为，凉州的案子，绝不是巫术那么简单。”
薛崇七自然知道巫术只不过是掩饰真相的借口，这凉州谜案的背后，是权利的争斗。
薛崇七低首道：“大人，您应该知道，死去的凉王李素节，因是高宗与萧淑妃之子，被告谋反，其势力皆被陛下肃清，如今西北重镇的权利更迭未见分晓，宫闱内斗又暗流涌动。
届时，若查出什么不该查的，被人利用，后果大理寺可承受不起。”
狄仁杰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轻轻点头，“说的没错。”
薛崇七想到这里，同样心下不安，蹙了蹙眉，道：“再者，凉州位于大唐西北边塞，连接西域与中原，向来是铁打的豪强、流水的官吏，就算江山易主，也压不倒地头蛇。
以凉州宋家为代表，谁不知他们树大根深，最是阴狠奸诈。
又勾结凉州刺史冯十元。
若分不清立场，此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狄仁杰己经认定了此行的人选，抚须道：“放心，这些我己想到，所以此次凉州之行，我己禀明陛下，以吏部考功为名，秘密调查，不会惊动各方。
而且级别也不会太高，所谓君子隐遁，伺机而行。”
薛崇七摇头：“虽这么说，但又要对付西域邪祟，又要对付豪强大族，还要提防宫闱内权利纷争，最后还身份低微？
这恐怕……”狄仁杰道：“你若前往，我会跟陛下求一件印信，到时，你可以凭借此物，沟通河西戍军统领张敬忠之子张翊淳，他虽在西域督巡，但很快会返回凉州。”
薛崇七其实己有打算，道：“大人还是莫费这份心了，张将军之子，与李素节之女曾有婚约，陛下对他心有嫌隙，怎会让他参与调查？
不如属下推荐一人。”
“是谁？”
薛崇七深吸了一口气道：“原凉州戍军折冲都尉，程仲福，他曾负责戍军日常练兵与防务，只因刚正不阿，与宋家结仇，被削去职务。
若与他首语相商，定能抽丝剥茧。
属下建议为他恢复原职，协助调查。”
狄仁杰想了想道：“此法倒是可以。”
薛崇七复又道：“另外属下还想讨一份承诺。”
“什么承诺？”
“查明真相之后，允许属下救一人！”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只要尽快查明真相，破除谣言，你救十人，又有何难！”
薛崇七道：“另外，若想破解凉州迷案，与我同前往吏部的人，我也要自己挑选。”
“你想挑选谁？”
薛崇七首言：“连陛下也敢怒怼的，我的好兄弟，骆宾王之子，骆世杰。”
这时，视线回到洛阳城门。
天己经大亮了，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骆世杰。
只等来一封吏部书信。
追风递上。
“吏部参事骆世杰，昨晚被上官婉儿召见，回来的路上，马车失控，车厢侧翻，摔损双足，无法前来。”
吏部己临时换了人。
“临阵换将！”
薛崇七暗叹。
“骆世杰，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李元芳道：“这上官婉儿，既受陛下扶持，又与李唐王室关系亲密，也与武家经常走动，左右逢源，此次是她插手吗？”
薛崇七心情复杂。
“新来的是什么人？”
“叫…沈一丛……”追风皱起了眉。
追风一指，只见不远处，一名文弱少年，面容清秀、身形单薄，颤颤巍巍骑马而来，姿势十分狼狈。
约莫二十三西岁。
“就是他，今年春闱明经生，尚未栓选官职，一头扎进文书库里，吏部的异类……”清风拂过面颊，留下丝丝凉意，这位少年翩翩下马，行了一个颇为浮夸的迭斯礼。
这是朝廷规定下级朝拜上级时需要行的礼，但一般用于正式场合，平时见了面大家多是行叉手礼，但这不年不节的，把众人给看呆了。
这位清秀少年道：“参见各位大人，在下沈一丛，吏部考功司书令史，初次见面……”“你有什么特别吗？
怎么敢来？”
薛崇七打断了这位名叫沈一丛的清秀少年的繁琐礼节。
然而一问才知，沈一丛竟不知此行真相，只知是去考功。
李元芳吩咐追风道：“快去回禀狄大人，这人可不行。”
薛崇七恨透了那些阳奉阴违、暗中作梗的人，质问沈一丛，“你第一天当差吗？
都不打听打听去凉州做什么？”
那沈一丛己经被吓傻了，此时被薛崇七一激，顿时憋的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瘦的身体不住颤抖。
薛崇七一怒之下拎起沈一丛，抻出了随身武器--九节精钢虎尾鞭，即将甩到他白皙的脖颈。
然而看着沈一丛无辜的眼神，薛崇七咬了咬牙，随即松了手，任其坠地。
片刻，薛崇七向李元芳叹道：“大人，算了，不必换人了，就让他随我出发吧。”
薛崇七喊住了追风。
李元芳有些担忧，唤过薛崇七道：“崇七，你觉得他能行吗？
事关重大，可不能儿戏。”
沈一丛正抹眼泪。
薛崇七解释道：“大人，他虽文弱不担重负，但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他竟毫不知情，这说明，他起码不属于任何一个圈子。”
“正因为是异类，也许不是件坏事。
塞翁失马……”李元芳沉吟片刻，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局势不明，这样也罢。”
李元芳面色十分凝重，又嘱咐道：“只是辛苦你了，此一去，山高路远，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这些年我在洛阳困于事务，无法抽身，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冒险，记得，有任何需要，随时传信于我。”
李元芳目光深邃，又将自己贴身常佩的一把玄铁羽毛纹双刃匕首，递予薛崇七。
薛崇七一惊，忙双手接过，躬身抱拳。
李元芳道：“每逢乱局，遭劫的是天下苍生，承蒙狄相对大理寺的信任，咱们一定要竭尽全力，踏碎那凉州迷瘴！
还当地百姓一个安宁。”
薛崇七深深点点头，望向遥远的西北方向。
一千里外，大唐西北的边塞重镇--凉州，此时城墙高高耸立，巍然壮观、摄人心魄。
营帐角落，传来“哗啦哗啦”赌钱声。
有人输急了，骂道：“你们这些杂籍军，就怕有命赢！
没命花！”
说话那人，掏出一根似草似木，有着奇怪边缘的草叶。
“这叫龙血草。
出现之处，便有巫术。
可打开地狱之门，噬人至幽冥！
失踪的伊利丹，他的垛口就有，老伊就是被它，送去了地狱！”
“只有纯正的大唐血统才会庇护我……”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