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安站在后台的镜子前，指尖轻轻抚过眼下淡淡的青色。
化妆师小林刚刚为他上好底妆，此刻正忙着调配眼影的颜色。
镜子里的男孩有着一张干净清秀的脸，不算惊艳，但胜在耐看——就像他经纪人总说的那样，"予安啊，你就是那种让人越看越舒服的类型"。
"予安哥，今天用这个色系可以吗？
和你的打歌服比较配。
"小林举着化妆刷问道。
"嗯，你决定就好。
"程予安笑了笑，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他从不挑剔这些，反正无论化什么妆，台下也就那么几十双眼睛会认真看他。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队长陆明探进头来："予安，还有二十分钟开场，粉丝己经开始入场了。
""好，我马上来。
"程予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打歌服的衣领。
这件深蓝色的丝质衬衫是哥哥上个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之一，袖口绣着低调的暗纹，在灯光下会泛出细碎的光泽。
走廊里，团队的其他西个成员己经等在那里。
他们这个名叫"Starlight"的组合成立三年，始终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最红的时候上过一档综艺的边角位置，最惨淡时商演台下观众比保安还少。
但奇怪的是，他们始终没有解散——这多亏了程予安那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哥哥。
"听说今天来了不少人？
"成员阿杰凑过来，眼里闪着期待。
程予安点点头："哥哥说租的这个小场馆坐满了一半。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我看到小悠她们了，就坐第一排。
"小悠是程予安最早的一批粉丝之一，从他出道开始就追着每一场演出。
程予安记得她总是举着淡蓝色的应援牌，上面写着"予安是光"。
三年来，无论刮风下雨，只要他有活动，那几个熟悉的面孔总会出现在最前排。
"哇，那很不错了！
"主唱雨桐拍拍他的肩，"你哥这次真是大手笔，居然安排我们来M市开演唱会。
"程予安微笑不语。
他知道这是哥哥给他的生日礼物——因为全家来M市旅游，所以顺便让他把组合带来表演。
爸妈和哥哥因为工作今早己经飞回去了，但他和团队还要多留两天完成这场演出。
舞台监督打了个手势，五个人迅速排好队形。
程予安站在靠边的位置，深呼吸平复着加速的心跳。
无论表演过多少次，上台前的紧张感从未消失过。
"3、2、1，上场！
"音乐响起，灯光骤然亮起。
程予安眯起眼适应强光，嘴角己经扬起标准的偶像笑容。
台下的欢呼声比他预想的要热烈，他下意识寻找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果然，第一排正中央，小悠正拼命挥舞着那块淡蓝色的应援牌。
表演进行到第三首歌时，程予安注意到小悠在擦眼泪。
他趁着走位靠近她那边，悄悄比了个爱心手势。
女孩顿时破涕为笑，举起手机疯狂拍照。
这一刻，程予安突然感到眼眶发热。
他迅速转身背对观众，借着舞蹈动作抹了下眼睛。
这些女孩到底为什么如此执着？
他不过是个资质平庸的小偶像，唱歌不算顶尖，跳舞也时有失误。
他选择这条路只是因为喜欢，从没想过会有人真的把感情倾注在他身上。
"...谢谢大家今天来到Starlight的演唱会！
"表演结束后，队长陆明气喘吁吁地说着结束语，"接下来是见面会环节，请持VIP票的观众稍后到后台区域..."程予安在后台匆匆喝了口水，助理己经拿着签名照和马克笔等在旁边。
他的个人粉丝只有七个，但每一个他都记得名字和喜好。
小悠喜欢他穿蓝色，阿琳收集他所有造型的小卡，小雨总是带着自制的小点心...后台休息室里，程予安刚换下演出服，手机就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哥哥"两个字，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哥？
"他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演出后的轻快。
"予安，听我说。
"哥哥程予宁的声音比平时急促，背景音里有嘈杂的人声，"M市刚发布了地震预警，可能有余震。
我派了两辆车过去，第一辆五分钟后到场馆后门。
"程予安握紧手机："现在吗？
演出刚结束，粉丝还在——""你先跟第一辆车走。
"程予宁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第二辆十分钟后到，接其他成员。
我己经联系了场馆负责人疏散观众。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文件的声音，程予安能想象哥哥一边处理公司事务一边安排这些的样子。
从小到大，哥哥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却永远把他的事放在第一位。
"哥，我不能先走。
"程予安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看到外面排队等签名的粉丝，"我的粉丝都还在，而且成员们——""程予安。
"哥哥连名带姓叫他时，通常意味着没有商量余地，"爸妈特意嘱咐我要保证你安全。
车到了立刻走，明白吗？
"程予安望着休息室镜子里自己还没卸妆的脸，眼角的亮片在灯光下闪烁。
他想起刚才台上，那几个女孩红着眼眶为他欢呼的样子。
小悠甚至专门从北方飞来，就为了给他过生日。
"哥..."他声音软下来，"你知道我有几个粉丝跟了我三年吗？
七个，就七个。
她们今天全来了，从不同城市飞过来..."他顿了顿，"如果我先走了，她们怎么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总是这样。
"哥哥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明明可以任性一点。
"程予安听见哥哥叹了口气，然后是键盘敲击声："我让第一辆商务车多安排几个座位。
你把那几个粉丝带上，跟成员一起先走。
""十分钟，最多十五分钟。
我查过了，只是三级地震，余震概率很低。
送走他们后立刻到安全区域等第二辆车，我不会乱跑的。
"可能是因为震级和余震的可能真的很小"臭小子..."哥哥也笑了，"生日快乐。
回家给你补蛋糕。
"挂断电话后，程予安立刻找到工作人员安排疏散。
当他告诉小悠她们可以跟成员一起坐安全车离开时，几个女孩都愣住了。
"真的可以吗？
"小悠攥着应援手幅，手指关节都发白，"那予安你呢？
""我坐第二辆车，很快就到。
"程予安帮她们拎起背包，"你们先走，到家在群里报平安。
"他亲自把成员和粉丝送上商务车。
临关门前，阿杰抓住他手腕："一起走吧，挤一挤能坐下。
"程予安摇摇头，笑着指了指手机："我哥派的第二辆车马上到，你们先走。
"他后退一步，朝车里挥挥手，"明天机场见。
"看着商务车驶离，程予安长舒一口气。
夜风拂过他的发梢，带着初秋的凉意。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第二辆车到达还有三分钟。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震动从脚底传来。
程予安扶住墙壁，看见路灯开始轻微摇晃。
远处传来几声惊叫，但震感很快又消失了。
"只是余震..."他自言自语，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马路对面。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正坐在人行道上哭泣。
金发在路灯下泛着柔光，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程予安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视线一瞬间失焦，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己经跑到了马路中央。
耳边似乎有喇叭声，但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孩子身上。
"别怕！
"他喊道，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我来了！
"当他终于跪在小孩面前伸出双手时，却扑了个空——他的手臂穿过了那团白色的影子。
程予安呆住了，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化作一缕白光，倏地钻入他的胸口。
剧痛。
像是有人在他心脏里点了一把火。
程予安跪倒在地，听见远处传来建筑物崩塌的轰鸣。
他抬头，看见对面商场的玻璃幕墙正像脆弱的糖霜一样碎裂。
时间仿佛被拉长，他能看清每一片下坠的玻璃折射出的霓虹灯光。
"原来...没有小孩..."他恍惚地想，"是幻觉吗？
"在死亡降临前的最后一秒，程予安想起的竟是昨晚家人要走的晚班时，哥哥偷偷塞给他的那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把钥匙——哥哥给他买了套房，就在公司附近。
"知道你不想靠家里，"哥哥当时这样说，"但总要有个自己的窝。
"他记得自己当时眼眶发热，借口去洗手间平复了好久。
哥哥总是这样，嘴上说着让他独立，背地里却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巨大的混凝土块砸下时，程予安下意识抬起手臂。
奇怪的是，他并不害怕，只是有点遗憾——还没来得及住进哥哥给的房子呢...黑暗温柔地包裹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程予安感到自己在飘浮。
他"睁开眼"，看见下方己成废墟的街道。
救援车的红灯闪烁，像暗夜里的萤火虫。
他的身体被压在瓦砾下，一只手露在外面，无名指上还戴着昨晚哥哥送的生日戒指——内侧刻着"平安"二字。
一束温暖的白光缠绕上他的灵魂，轻柔得像妈妈小时候哄他睡觉时拍背的力度。
程予安感到自己被牵引着上升，离人间越来越远。
"哥，别自责..."他无声地呼唤，灵魂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但他知道，哥哥听不到白光中似乎有声音回应："别怕..."程予安最后看了一眼人间，然后任由那道光带他飘向星空。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父母和哥哥站在台下，像往常一样对他微笑点头——那是他演出时最安心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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