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和十七年孟春，大明宫含元殿的铜鹤香炉吐着瑞龙纹烟霭，苏挽月的鞋底碾过汉白玉台阶时，听见银镯与袖中密信摩擦的窸窣声。
那是父亲昨夜塞进她掌心的绢帛，边角染着三种颜色：朱砂红、狼血黑、以及月氏部独有的月白色。
"扬州府苏氏，向前三步，仰首见驾。
" 选秀女官的银簪在她鬓边划出冷光。
殿内烛火突然明灭。
苏挽月垂眸盯着砖缝里的茶渍，冰蓝色瞳孔映着蟠龙柱上的金箔，将九旒冕旒后的帝王身影碎成光斑。
太后手中的缠枝莲纹茶盏 "当啷" 坠地，滚到她脚边的水渍，竟在青砖上洇出狼头形状。
"好一双眼睛。
" 皇帝萧承煜的声音从冕旒后传来，十二串玉珠轻颤，腰间蝶形玉佩泛出冷光，"像极了朕在太庙见过的壁画 —— 三十年前被父皇斩下的乌孙公主。
"苏挽月的指尖无意识抚过银镯内侧的月氏文 "勿归"。
她知道殿中诸人都在看这双眼睛 —— 大虞三十年来首现的蓝瞳，《华夷志》里记载的 "月神降罚"。
皇后萧明姝的珍珠项链轻响，她看见对方袖中露出半幅舆图，边缘染着与玉佩相同的朱砂色。
"启禀太后，" 萧明姝的声音像浸了冰，"此女瞳孔泛蓝，显是西域胡种，按律当 ——""留牌。
" 萧承煜抬手打断，冕旒晃动间露出削瘦下颌，斩胡刀的狼头纹刀柄撞在龙椅上，"朕要亲自看着，这双眼睛究竟是灾星，还是......" 他顿住，指尖摩挲刀柄，"大虞的镜子。
"殿内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苏挽月注意到太后的佛珠崩断， aged 的手指在膝头掐出红痕 —— 那串佛珠的材质，正是乌孙月氏部特有的狼骨雕。
当值女官递上绿头牌时，她触到背面的凹痕：月氏文的 "月" 字，与银镯上的狼头纹暗合。
退殿时经过鎏金屏风，苏挽月在镜中看见自己的蓝瞳。
殿角铜鹤香炉飘来异香，她忽然想起父亲的话："若遇危机，便看蝶形玉佩的龙睛 —— 那是月氏部的月神之泪。
" 此刻萧承煜正与太后低语，玉佩的龙睛处泛着朱砂色，像一滴凝固的血。
景仁宫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晃，苏挽月褪下银镯，发现内侧的 "勿归" 二字竟在发烫。
更鼓响过三声时，侍女琉璃端着参茶进来，发间别着朵月氏兰 —— 花语 "归乡者死"，正是乌孙左贤王的狼卫标识。
"姑娘，太后身边的崔嬷嬷来了。
" 琉璃的声音带着颤音，托盘上放着半块狼头匕首，刃口沾着新鲜血渍。
苏挽月垂眸看着匕首的狼眼 —— 那里嵌着与她瞳孔同色的宝石。
三十年前，月氏部被屠时，这样的匕首曾划过母亲的咽喉。
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银镯："嬷嬷可知，这镯子内侧刻的是大虞年号？
"崔嬷嬷的银簪猛地刺来："少废话！
" 却在触到苏挽月手腕时骤停 —— 她腕间的灼痕，正是月氏部 "归乡镯" 的认主印记。
更鼓再响，崔嬷嬷突然抽搐倒地，耳坠上的狼首纹与匕首纹路重合。
琉璃的茶盏 "砰" 地摔碎，苏挽月看见她鞋底粘着的细沙 —— 玉门关外的漠北沙。
捡起狼头匕首时，她发现刀柄刻着极小的月氏文："萧承煜，狼鹿图腾最后血脉。
"子夜，萧承煜的斩胡刀劈开景仁宫的夜风。
苏挽月看着他掌心的玉佩残片，龙纹缺角处露出完整狼头，与她银镯上的鹿纹拼成 "狼鹿共生" 图腾。
"陛下是来灭口的？
" 她抚过灼痕，"还是想确认，您眼角的星芒，与臣妾的蓝瞳，原是月氏部的双生血脉？
"萧承煜的瞳孔骤缩，斩胡刀在砖面划出火星："你父亲给你的密信里，是不是写了朕的身世？
"苏挽月取出袖中绢帛，星图上的朱砂字在烛火下显形："景云三年，月氏部破城夜，太子萧承煜藏于狼首金冠后......" 未等她说完，萧承煜己夺过绢帛掷入火盆，星图在 flames 中显露出玉门关布防图的轮廓。
"明日随朕祭天。
" 他转身时冕旒凌乱，"若敢在天坛提起半个月氏字 ——"门扉合拢的瞬间，苏挽月听见琉璃在檐角低语。
捡起地上的玉佩残片，她发现狼头的眼睛，竟与自己的蓝瞳一模一样。
银镯再次发烫，这次灼痕在镜中映出青苔巷的方向 —— 那里的渗水狼头纹，正是母亲三十年前留下的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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