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日的午后,蝉鸣像是被烈日炙烤得发了狂,在扭曲的热浪里声嘶力竭地尖叫。
熙沐辰站在镇公告栏前,录取通知书的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这一块讲的是熙沐辰的高考成绩出来后,牌子上显示的名单 配图录取通知书的图案)指节因用力攥握而泛白,烫金的"重点大学"字样在阳光下刺得他眼眶生疼。
死亡名单上,"周桂兰"三个字正被午后的骤雨晕染成模糊的墨团,仿佛要将奶奶的存在从这世间彻底抹去。
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浮现出三天前的老旧木屋里,奶奶戴着老花镜,用顶针将最后一枚铜纽扣缝在他的白衬衫上。
浑浊的眼睛笑成月牙,布满裂口的手轻轻抚过他额角的胎记:"等辰辰考上大学,奶就把攒的鸡蛋卖了,给你买新皮鞋。
"此刻,这句话像生锈的铁钉,一下下凿进他的颅骨。
喉间涌上铁锈味,沐辰跌坐在青石板上。
成年礼时挂在门楣的红灯笼在穿堂风里摇晃,穗子扫过他结痂的暗红色蝶形胎记——那是十八年来如影随形的烙印。
从亲生父母遗弃他的弃婴篮,到同龄人朝他扔石子喊"丑八怪",这块胎记承载了太多恶意。
而如今,唯一将这印记视作"福气"的人,永远留在了车祸现场的血泊里。
正午的日头突然变得暴虐,空气中泛起焦糊味。
沐辰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整个村庄正被黑色浓烟吞噬,火舌舔舐着屋檐,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夹杂着哭喊。
村口老槐树在烈焰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树下埋着的桃核,是他十二岁那年和奶奶一起种下的。
那年春天,奶奶佝偻着背挖坑,笑着说:"等树长大了,咱辰辰也该出息了。
""救命!
"尖锐的惨叫刺破耳膜。
沐辰看见王婶被黑衣人按在地上,灰白的头发沾满血污,怀里的小黄狗被踹进火堆。
火苗瞬间吞没那团颤抖的毛球,皮肉烧焦的焦糊味混着硝烟扑面而来,他胃部剧烈抽搐,扶着断墙干呕起来。
记忆里王婶总在清晨塞给他刚蒸的玉米,此刻却在火光中挣扎,声音渐渐微弱。
子弹擦着耳畔飞过,在土墙上留下碗口大的弹孔。
沐辰躲在粮仓阴影里,看见李瘸子的杂货铺轰然倒塌,货架上的玻璃罐在高温中接连爆炸,迸溅的碎片映着火光,如同无数把带血的匕首。
当自家老屋的房梁在烈焰中坠落,记忆里奶奶纳鞋底的油灯、灶台边永远温热的红薯粥,连同那些在破旧屋檐下的温暖时光,都在火海中化作飞灰。
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泪水混着灰烬模糊了视线。
沐辰在废墟中疯狂翻找,只找到半块烧焦的铜纽扣——那是奶奶亲手缝在他衬衫上的。
身后,持枪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子弹掀起的碎石划破他的脸颊。
他跌跌撞撞地朝后山跑去,荆棘划破手臂,碎石扎进脚掌,每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暗红的血印。
夜色漫上来时,沐辰瘫倒在溪边。
望着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额角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奶奶背着高烧的他走在山路上粗粝的手掌拍着他的背说:"别怕,有奶在。
"而现在,这条承载着无数温暖的山路,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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