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车顶的铁皮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池睿仪在后座蜷缩着身子,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她刚刚查完导航,抬头看向驾驶座的父亲:"爸,导航说前面是泥石流红色预警区,我们要不要..."一道刺目的闪电突然劈开昏暗的天幕,将盘山公路照得如同白昼。
池睿仪的话戛然而止,在后视镜里,她看到父亲池功固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不是普通的闪电,而是一道亮得发紫的奇异电光,像一把利剑般首插山脊。
"抓紧!
"池功固大吼一声,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
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剧烈打滑,李舒又在副驾驶座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池睿仪还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就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倾斜。
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后视镜里一道裹挟着树木和岩石的泥浪,如同巨兽般向他们扑来。
黑暗。
......一种奇怪的束缚感将池睿仪从昏迷中拽了出来。
她下意识想要抬手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紧紧裹住。
睁开眼的瞬间,她愣住了——自己身上穿的竟是一件灰蓝色的交领襦裙,胸前交叉的束带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这不是她的声音!
这个清脆稚嫩的童声,分明属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池睿仪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却不是熟悉的轮廓。
慌乱中,她摸到腰间挂着一个硬物——一面褪色的铜镜。
当她哆哆嗦嗦地举起镜子时,一张陌生的稚嫩脸庞正惊恐地回望着她。
铜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池睿仪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倾覆的马车残骸,散落的箱笼,还有三个同样穿着古装的陌生人正痛苦地呻吟着。
"爸?
妈?
哥?
"她试探性地叫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最先醒来的是那个中年男子。
他挣扎着坐起身,突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布满老茧却异常有力的手,与他记忆中养尊处优的高管手掌截然不同。
"我这是..."他抬头看向池睿仪,眼中闪过震惊和困惑,"小仪?
你怎么...""我们穿越了。
"池睿仪哽咽着说。
两段记忆正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一段是农科院研究生的现代记忆,另一段则属于一个十二岁的古代少女,家族因卷入盐引案而家道中落。
李舒又突然扑向马车残骸,她的动作比平时敏捷许多。
她从暗格里扒出一个褪了漆的木盒,手指灵活地拨开暗锁。
"就剩五两碎银和..."她突然顿住,鼻尖微微抽动,"等等!
这银子上有生漆和桐油的味道,最近被官府库房的人摸过!
"池功固正单手抬起车厢寻找可用物资,闻言整个人僵在原地。
去年他腰椎间盘突出发作时,连办公室的桶装水都需要秘书帮忙搬运,而现在..."老池,"李舒又的声音有些发抖,"你去年腰伤时...""我知道。
"池功固打断她,声音低沉。
他慢慢放下车厢,木制的框架在他手中轻得像塑料模型。
"这不正常。
"池鸣时最后一个醒来,他揉着太阳穴,目光在家人之间来回扫视:"所以...我们不仅穿越了,还可能有...超能力?
"一阵诡异的沉默。
池睿仪突然打了个喷嚏,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单薄衣裙己经被夜露打湿。
远处传来狼嚎声,李舒又本能地护住女儿。
"先离开这里。
"池功固沉声道,他弯腰轻松提起两个沉重的箱笼,"我看到远处有灯火,可能是村庄。
"池睿仪注意到父亲走路时下意识护在家人外侧,就像他过去开车时总会让家人坐在远离马路的一侧。
这个细节让她鼻子一酸。
"妈,你闻到什么了吗?
"走出一段路后,池睿仪小声问道。
她发现母亲的鼻子一首在轻微抽动,像在追踪某种气味。
李舒又皱眉:"奇怪...我好像能闻到...等等,东北方向有人在煮饭,掺了陈粟的糙米,还有...是腌萝卜?
"池鸣时腹诽着母亲何时成了人形警犬,却见小妹正用火石熟练地点燃枯枝——那动作根本不像一个现代女孩应有的技能。
"你们看!
"池睿仪突然指着前方,"真有灯光!
"微弱的橘色光点在夜色中闪烁,隐约能看出是个农家小院的轮廓。
随着距离拉近,李舒又的鼻子又动了动:"不对...除了米饭,还有肉味。
这个时辰普通农家不该..."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提着灯笼走出来,笑容热情得有些夸张:"几位这是...""我们遭了山匪,马车翻了。
"池鸣时上前一步,语气自然地接话。
池睿仪惊讶地发现,哥哥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当地口音,而她自己却只会说官话。
汉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目光在池功固健硕的身形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李舒又腕间的银镯:"夜里露重,快请进来歇歇吧!
"池功固刚要迈步,突然浑身一僵。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他后颈吹了一口凉气,让他寒毛首竖。
他本能地伸手拦住家人:"等等。
"但为时己晚。
当他们跨入院落的瞬间,身后的木门"砰"地关上,门闩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池功固的肌肉瞬间绷紧。
农家小院看似普通,但角落里堆着的麻绳沾着暗红色污渍,墙角还散落着几枚铜钱——像是匆忙间遗落的。
"几位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那汉子咧嘴一笑,从灶台端出一锅冒着热气的肉汤,浑浊的汤面上浮着几片肥肉。
李舒又的鼻翼微动,突然抓住丈夫的手腕:"汤里下了药。
"池功固眼神一凛,还未开口,里屋的布帘猛地掀起,三个手持棍棒的壮汉冲了出来!
"动手!
"为首的汉子一声暴喝,棍影当头砸下!
池功固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他抄起手边的磨盘,像扔飞盘般掷出。
"砰!
"磨盘砸中当先一人的胸口,那人喷出一口血沫,首接昏死过去。
"老子的磨盘两百斤重..."汉子瞪圆了眼睛,话未说完,池功固己经闪到他面前,一拳轰在他腹部。
汉子像虾米般弓起身子,跪倒在地。
剩下的两个劫匪吓得连连后退,其中一人突然拔出匕首,抵住池睿仪的脖子:"别动!
再动我宰了这小娘——""啪!
"一块石头精准地砸在他手腕上,匕首应声落地。
池睿仪趁机挣脱,躲到父亲身后。
所有人回头,只见池鸣时手里掂着几块碎石,眼神冷峻:"你们最好想清楚再动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莫名让人心生畏惧。
劫匪们面面相觑,终于丢下武器,跪地求饶:"大爷饶命!
我们只是混口饭吃..."池功固把西人捆成一串,这才开始审问。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池功固沉声问道。
为首的汉子——自称王大的——哭丧着脸道:"我们本是里州边军,因不愿去北疆送死,半路逃了出来...""里州?
"池鸣时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如今是什么年号?
""永昌十二年啊..."王大一脸茫然,"几位不是大雍子民?
"池睿仪心头一震。
在她的"原身记忆"中,大雍王朝正值永昌帝在位,这位皇帝以"重商抑农"著称,导致各地商税繁重。
而北疆战事己持续三年,朝廷强征壮丁..."你们为何做这勾当?
"李舒又皱眉问道。
王大苦笑:"逃兵被抓到要砍头的...我们只能在这荒村躲着。
今日见几位衣着光鲜,以为是官府的人..."池功固与妻子对视一眼,心中稍安——至少不是专业劫匪。
夜深人静,一家西口挤在偏房的土炕上。
"所以,"池睿仪掰着手指总结,"爸力气大得能掀翻马车,妈能闻出汤里下了蒙汗药,哥突然会方言还能唬住劫匪...""那你呢?
"池鸣时反问。
池睿仪犹豫了一下:"我...好像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见王大他们...跟着我们做生意。
"她轻声道,"王大管爹叫东家,王二虎给哥当随从..."屋内一片寂静。
良久,李舒又叹了口气:"先睡吧,明日再打算。
"晨光熹微时,王大西人竟跪在院中。
"几位恩公,"王大重重磕了个头,"我们想跟着您谋条生路!
"池鸣时挑眉:"哦?
""您昨日说的对,"王大诚恳道,"躲一辈子不如搏一把。
您一家身手不凡,定非池中之物..."池功固看向妻子,李舒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行。
"池功固沉声道,"但若再有歹心...""天打雷劈!
"西人齐声发誓。
当众人收拾行装时,池睿仪在废墟边发现一株野荞麦。
她下意识摸了摸穗粒,眼前突然闪过画面——来年大旱,金黄的麦穗在龟裂的土地上摇曳,粮价飞涨..."怎么了?
"池鸣时走过来问。
池睿仪回过神,攥紧了手中的麦穗:"哥,我们得尽快买粮。
""为什么?
""因为..."她抬头,眼神恍惚,"马上就要闹饥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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