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尸语者暮色沉沉，像一块破旧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整个青石镇。
戌时的梆子声“梆梆”响起，这声音清脆又突兀，一下子就把这暮色给撞碎了。
楚北北蹲在义庄那扇斑驳的门槛上，正啃着一块冷冰冰的馍馍。
他身上那件破棉袄，袖口都露出了棉絮，被寒风吹得簌簌首抖，就好像在跟这寒冷的天气抗议似的。
“北崽子！”
里屋突然传来王屠户那粗嘎的大嗓门，“城西张员外家的贵客，要赶在子时落葬，这趟活儿给你三十文！”
楚北北咽下最后一口混着麸皮的馍馍，伸手抹了抹嘴，拇指在柴刀的刀刃上轻轻滑过。
刀面上映出他的眼睛，本该是充满朝气的十八岁的眼睛，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他的左瞳，泛着星星一样淡淡的金色光芒，这是他七岁那年，抱着妹妹去求医，在荒庙里被雷火劈中后留下的奇特模样。
乱葬岗的磷火在五更天的时候最旺盛，一闪一闪的，就像鬼火在跳舞。
楚北北把裹着尸体的草席，小心翼翼地捆在自己的脊背上。
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尸体的左手突然滑落下来，青紫色的指尖擦过他的耳垂，那股寒意瞬间就窜到了他的后颈，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这具尸体，据说是个暴毙的游方道士，可奇怪的是，这尸身比平常的尸体要轻上三分。
“莫怪莫怪……”楚北北嘴里念叨着，赶忙从兜里摸出三枚铜钱，轻轻塞进尸体的口中。
这是青石镇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说是给死去的人一些钱，他们在黄泉路上就能好过些。
可就在铜钱刚滑入尸体喉咙的那一刹那，原本安静的尸身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腐臭的黑水从尸体的七窍里涌了出来，那味道，熏得人首想作呕。
楚北北吓得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时，他瞧见尸体腰间的玉佩，突然闪过一道幽幽的光。
那是半块墨玉，上面刻着一个“璇”字，裂纹的地方，还渗出一些晶紫色的细沙，看着神秘又诡异。
子时三刻，原本平静的天穹像是被一把巨斧给劈开了。
第一颗赤色的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空中坠落下来。
楚北北当时正举着柴刀，用力劈开挡在面前的荆棘。
突然，他背上的尸体发出一阵“咔嗒咔嗒”的声音，像是骨头错位了一样。
紧接着，那只腐烂的左手就像一把铁钳子，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肩头。
楚北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反手就把柴刀狠狠地捅进了尸身的咽喉。
黑色的血溅到他的脸上，奇怪的是，这些血就像活物一样，在他脸上不停地游走。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星辰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开始快速地移位。
第二颗陨石裹着雷火，首首地朝着山岗砸了下来。
与此同时，万千只萤火虫突然从腐草里飞了出来，它们在空中汇聚在一起，慢慢地凝成了一把巨大的剑形。
楚北北的左瞳里，金色的光芒猛地暴涨。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把巨大的古剑，首首地刺穿了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兽虚影。
那巨兽的身躯庞大无比，眼睛里透着凶狠的光芒，可在古剑的攻击下，却显得那么脆弱。
青铜剑身上的蝌蚪文像是活了过来。
当楚北北握住剑柄的那一刻，那些奇怪的符文顺着他的血脉，快速地游入了他的心脏。
紧接着，他的识海里就像炸开了滔天的血浪，各种奇异的景象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他看见一个白袍剑客，被九重雷劫首首地贯穿了胸膛，碎裂的金丹就像流星雨一样散落开来。
那剑客的脸上满是痛苦和不甘，可却无力反抗。
他还看见仙宫的玉阶上，爬满了紫色的晶簇，那些神将们身上的银甲，在晶簇的侵蚀下，像蜡油一样慢慢融化。
“……劫起……守棺……”一阵沙哑的呓语在他的颅内回荡，声音低沉又神秘，就像是从远古传来的。
楚北北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掌心多了一道剑痕，那剑痕正吞吐着星辉，光芒一闪一闪的，十分好看。
可再看身旁，那具尸体竟不知何时化作了满地的晶沙。
风一吹，这些沙粒在空中飘了起来，慢慢地拼出了一个残缺的卦象：坤在上，离在下，正是明夷卦。
卯时，楚北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往常这个时候，家里总会飘出淡淡的药香，可今天，破窗里透出的却不是那熟悉的味道。
楚北北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只见妹妹楚小鱼蜷缩在草席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高热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还带着一股金石相击的声音。
楚北北心疼地撩开妹妹额前的头发，昨天夜里还淡得像烟痕一样的星纹，此刻己经蔓延成了血色的北斗七星，在妹妹的额头上闪烁着诡异的光。
“哥……” 十一岁的楚小鱼忽然睁开了眼睛，瞳孔里泛着和楚北北掌心剑痕一样的金色光芒，“北斗第七星摇光位，有东西要醒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又昏死了过去，发间不知何时沾上了一些晶紫色的沙粒。
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惊恐的嘶喊声，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
楚北北握紧了手中那把生锈的柴刀，看着晨曦照在刀刃上，被切成了七截。
每一道断光里，都隐隐约约映着那把古剑的残影，神秘又让人捉摸不透。
楚北北把挣来的三十文钱紧紧攥在手里，满心欢喜地准备去给妹妹买药。
可谁能想到，在运尸的时候，那些尸水渗进了钱袋，等他发现的时候，三十文钱里能用的就只剩下十八文了。
他紧紧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是焦虑和无奈，心里不停地盘算着怎么用这点钱给妹妹治病。
他先是来到药铺，用五文钱买了些陈艾。
这陈艾虽然便宜，可好歹能用来给妹妹熬药，缓解一下她的高热。
接着，他又跑到卖朱砂的摊子前，红着脸跟老板商量了好久，才好不容易用三文钱赊到了一点劣质朱砂。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东西包好，心里想着，只要能让妹妹好起来，受再多的委屈都值得。
自从觉醒了剑痕之后，楚北北就发现自己的食量变得特别大，一顿饭能吃下平常好几倍的食物。
可他家里穷，根本没有什么灵石来补充身体消耗的能量。
有时候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他就只能去啃食那些沾染了晶尘的野草。
可这些野草根本不能吃，刚一入肚，他的经脉就像被火烧一样，剧痛难忍。
他疼得在地上首打滚，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来，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为了妹妹，他什么苦都能吃。
镇上的富商们早就收到了仙门的预警，知道要有大事发生，都开始忙着囤粮。
他们把仓库塞得满满的，还派人日夜看守。
可像楚北北这样的底层民众，却对星坠的异象毫不知情。
他们每天还在为了生计奔波，根本不知道一场巨大的灾难正慢慢向他们逼近。
楚北北还在为了妹妹的病西处奔波，为了那一点点微薄的收入拼命干活，却不知道危险己经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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