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皇城,朱墙金瓦映着斜阳,御花园里的海棠开得正盛,风一吹,花瓣如雪纷飞。
今日是新帝萧景琰登基大典,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整齐列队于太极殿前,高呼万岁。
年轻的帝王面容沉静,冕旒下的目光深邃难测,唯有指尖微微收紧的力道,泄露了他内心的紧绷。
——先帝驾崩仓促,太子之位本不稳当,若非长姐萧明昭力排众议,以铁血手腕镇压诸王,此刻坐在龙椅上的,未必是他。
“众卿平身。”
萧景琰抬手,声音沉稳。
百官谢恩,气氛肃穆而压抑。
长公主萧明昭立于丹陛之侧,一袭玄色凤纹朝服,眉目如画却凌厉逼人。
她并未佩戴珠钗,只以一根白玉簪束发,更显得气质冷冽。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群臣,在几个世家家主脸上稍作停留,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新朝初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她必须替皇弟稳住这盘棋。
礼乐声停,大典结束。
萧明昭步下玉阶,贴身女官青霜低声道:“殿下,谢家递了帖子,谢大人想求见。”
“谢家?”
萧明昭指尖轻抚袖口金线,淡淡道,“谢昀那个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谢家是百年清贵世家,虽无兵权,但在文臣中威望极高。
谢昀身为礼部尚书,向来圆滑,从不轻易站队,如今新帝登基,他倒是第一个来探口风。
萧明昭漫不经心道:“告诉他,本宫没空。”
青霜迟疑:“可谢家公子谢云澜今日也入宫了,据说在翰林院新编的《山河志》里添了注释,陛下赞不绝口……”“谢云澜?”
萧明昭脚步微顿。
她记得这个名字。
三年前的琼林宴上,那个一袭白衣、执笔题诗的少年状元,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在一众阿谀奉承的才子中格格不入。
当时她多看了两眼,还曾笑问:“谢公子可有婚配?”
对方只疏离一揖:“回殿下,家中己定亲。”
萧明昭眯了眯眼,忽然改了主意:“传话下去,今晚本宫在浮香阁设宴,邀谢公子一叙。”
青霜一惊:“殿下,这……”“怎么?”
萧明昭似笑非笑,“本宫请不动他?”
青霜不敢多言,匆匆退下。
黄昏时分,浮香阁内熏香袅袅,萧明昭斜倚软榻,指尖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
脚步声渐近,帘外传来清润如玉的嗓音:“臣谢云澜,参见长公主殿下。”
“进来。”
帘幔轻掀,一道修长身影踏入。
谢云澜依旧一袭素白锦袍,眉目如墨画,只是比三年前更添几分沉稳。
他行礼的姿态恭敬却疏离,目光始终低垂,不与她对视。
萧明昭轻笑:“谢公子不必多礼,坐。”
谢云澜并未依言落座,只淡淡道:“殿下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萧明昭也不恼,亲自斟了杯酒推过去:“听闻谢公子新注的《山河志》文采斐然,本宫想讨教一二。”
“殿下过誉。”
谢云澜依旧不接酒杯,“粗浅拙见,不值一提。”
气氛微凝。
萧明昭忽然倾身向前,指尖几乎触到他的袖口:“谢公子这般冷淡,可是对本宫有怨?”
谢云澜终于抬眸,眼中一片清明:“臣不敢。”
西目相对,萧明昭看清了他眼底的抗拒。
——有意思。
她忽然笑了,收回手道:“罢了,本宫今日请你来,其实另有要事。”
谢云澜静待下文。
“新朝初立,陛下需要可信之人。”
萧明昭语气随意,却字字如刀,“谢家世代忠良,谢公子才华横溢,若愿入朝为陛下分忧,必得重用。”
谢云澜沉默片刻,道:“臣资历尚浅,恐难当大任。”
“资历?”
萧明昭嗤笑,“本宫若给你这个机会,谁敢说半个‘不’字?”
话己挑明,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谢云澜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他当然明白长公主的暗示——这是要谢家彻底站队。
可一旦卷入权力中心,谢家再难独善其身。
更何况……他想起家中那位温柔娴静的未婚妻沈清月,他们自幼定亲,只待今年完婚。
若他踏入朝堂旋涡,必会牵连她。
思及此,他郑重一揖:“殿下厚爱,臣愧不敢受。
家父常教导,谢氏子弟当以清正立世,不涉党争。”
萧明昭眸色一冷。
“好一个‘清正立世’。”
她缓缓起身,步步逼近,“谢公子可知,昨日御史台刚递了折子,弹劾谢昀‘结党营私’?”
谢云澜猛然抬头:“家父一生清廉,何来此罪!”
“本宫当然知道他是冤枉的。”
萧明昭轻笑,“可陛下刚登基,最忌朝臣勾结。
若此时有人推波助澜……”她未尽之言如冰刃悬顶。
谢云澜脸色微白,终于明白——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威胁。
僵持间,窗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青霜匆匆入内,低声道:“殿下,刚收到消息,沈家正在筹备婚事,说是下月便为沈小姐和谢公子完婚……”萧明昭眼神骤冷。
谢云澜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一步:“殿下,此事与沈家无关!”
萧明昭盯着他焦急的神色,忽然笑了。
“谢云澜。”
她轻声道,“本宫给你三日考虑。”
“三日后,要么你主动入公主府,要么——”她指尖划过他衣襟,留下一句冰冷低语。
“本宫让谢家,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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