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部·窥未台青铜星盘在雪地上泛着冷光,十二道星宿的凹槽里凝着未干的血。
盘心端坐的白发女子垂首如凋零的雪莲,霜色睫毛下蜿蜒着泪痕般的皱纹。
十二星宫方位上悬浮的男女仿佛被冰封的神像,玄色宽袍浸透暗红,垂落的广袖里不断滴落血珠,在雪地绽开猩红的曼陀罗。
“噗”殷红的血珠自白发女子苍白的唇角坠落,恰在此时,九霄之上竟生生撕裂出三道血痕,鎏金文字伴随雷火破空而来:”千年劫至,神星现世,天命可易“下一瞬间,十二道金光从十二星宫方向流向血痕。
金光灭,血痕消失,天裂处愈合如初。
十二位悬浮的男女缓缓落下,他们眉目含雪,紧闭双眼,仿佛冰封万载的玉雕神像。
而白发女子一遍又一遍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庞,恍若要将这残酷的永恒蚀刻进骨髓,首到冷风卷来凄凉的声音“星轨己断……遣星使……将预言带给姜沅。”
…… ……昭国·永风宫桃花树下飘落零星花瓣,暮春的风裹挟着甜腻的花香在庭院里游荡。
女人把女孩散开的辫梢重新编好,掌心蹭过她微汗的额头;“凡儿,最近有没有做特别的梦?”
三岁的小姑娘正摆弄着宫中花匠新送来的花,突然揪住母亲丝绸制的衣角,粉嫩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昨晚梦见…娘亲离开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桃花树枯萎的时候…”编辫子的手顿了顿,女人弯腰拾起掉落的桃花,指尖在花瓣上停留了片刻,才轻轻别回女儿耳边:“凡儿,你很聪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咱们得把这个秘密藏好,就像去年冬天埋在梅花树下的宝藏,记得吗?”
春风突然卷起满地的花瓣,细碎的花雨在月光下织成一张朦胧的网,女孩慌忙去抓飞舞的裙带时,瞥见母亲把什么东西夹进她常读的《星轨记》,泛黄的书页间闪过一丝银光。
当女孩想去看什么时,女子只是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庭院里的桃花突然静止了,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宫墙外的梧桐叶黄了又黄,西年在琉璃瓦上无声流逝。
一场秋雨过后,廊下的石阶生出斑驳的苔痕,像岁月悄然爬过的印记。
暮色爬上墙头时,穿藕荷色宫装的侍女规规矩矩地行礼:“给姜妃娘娘请安,贵妃备了您爱吃的蟹粉酥。”
正在给女儿系香囊的姜沅动作一滞,红绳穗子扫过小公主发顶,在夕阳下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劳烦回禀贵妃,本宫稍后便到。”
转头对廊下的侍女嘱咐,声音里带着秋日的凉意:“祝元,带公主温完今日的《千文字》。”
“娘亲别去!”
七岁的祈凡突然扑上来,死死攥住那片软软的布料,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上回您腰上的淤青,太医说…说需要静养…”姜沅蹲下身,温热的掌心包住女儿发凉的小手,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融成一团模糊的暗色:“咱们上次在御花园埋的蝴蝶茧,约莫明日就能破蛹了。”
她将女儿的小拇指拉出来勾了勾,月光正好落在她们交缠的手指上,“等凡儿看到廊下第七盏宫灯亮起,娘亲定带着新蛹回来。”
宫女提着灯笼的影子己转过照壁,昏黄的光在宫墙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姜沅突然驻足,裙摆扫过地面堆积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本宫忽然想起,皇上方才传召。
先去宣政殿。”
宫女低头应声,发间的银簪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冷光:“是。”
宣政殿内,龙涎香袅袅,在烛光中织成一张金色的网。
姜沅福身行礼时,鬓边的朱钗轻轻晃动:“皇上,臣妾夜观天象,星宫移位,三台星明灭不定。
恐有变数,需请礼部尚书同往观星台详察。”
皇帝手中朱笔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影。
抬眼时眸光微沉:“爱妃素来通晓星象,此事非同小可。”
当即扬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来人,速传墨卿前往观星台候驾。”
片刻,墨尚书匆匆赶到,官袍下摆还沾着夜露,在青石地板上留下深色的水痕。
他正要伏身行大礼,皇帝抬手虚扶,宽大的袖口在月光下投下阴影:“免了。
星象要紧,随姜妃速去观星台。”
墨尚书目光在姜沅苍白的指尖一顿,那指尖在月光下几乎透明。
低声道:“娘娘近日可又动了星盘?”
皇帝闻言皱眉,却见姜沅己转身踏上玉阶,裙角扫过玉阶上未干的雨渍,像一道褪色的朱砂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观星台上,夜风潇潇,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姜沅指尖按在青铜星轨仪某处暗格,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牧云部落密信上的狼图腾在夜明珠下泛着幽蓝,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七年前神星现世的卦象。”
她将密信推向墨尚书,纸张在风中哗啦作响,“应验了。”
墨尚书瞳孔骤缩,密信边角被攥出裂痕,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细微的脆响:“所以当年您用本命星遮掩的婴孩……”语言突然中断,他猛地望向永风宫方向,那里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三日后神星的星宫会再次显现。”
姜沅掀开露出底下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匣,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该让真正的神星归位了。”
夜风突然灌入高台,吹灭了西周的烛火。
墨尚书突然单膝跪地,腰间玉珏应声而裂,碎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臣以墨家百年星官血誓为证,定让公主的八字踏着神星之光入住星宫。”
他的声音淹没在骤起的风声中,只有天边的星辰见证了这一刻的誓言。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