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的鸣叫裹挟着咸涩的风，穿过坍塌的金属穹顶。
陆景明在指挥室废墟里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半悬在空中的战术沙盘，断裂的电缆如同垂死的海蛇在晨光中晃动。
他试着活动手指，指缝间簌簌落下细碎的蓝砂——那是心智魔方耗尽后的残渣。
"身份认证成功，星图系统重启中..."机械女声响起的同时，腕间传来灼痛。
陆景明低头看见皮肤下浮现的暗金色纹路，它们正沿着血管编织成精密回路。
当他触碰身旁翻倒的档案柜，光幕突然在视网膜上展开：港区设施完整度11.3%，破碎的全息投影里，代表生命体征的绿点正在东南方向明灭。
推开锈蚀的铁门时，晨雾正从海平面漫上来。
陆景明踩着结霜的台阶往下走，军靴碾碎了几簇顽强生长的海石竹。
被炮火掀翻的自动贩卖机歪倒在栈桥边，他弯腰捡起罐装红茶，发现保质期是三年又十七天前。
爆炸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橘色火光从三号船坞冲天而起，惊飞了停泊在断桅上的信天翁。
陆景明冲刺时被垂落的铁丝网划破袖口，当他踹开扭曲的舱门，浓烟中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呜...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樱色长发的少女正跪坐在焦黑的甲板上，白色披肩沾满油污。
她手忙脚乱地试图合拢冒着火花的建造器控制板，发梢卷起的小辫子随着动作一跳一跳。
七零八落的零件堆里，半盒焦糖曲奇正在余烬中散发出甜香。
星图系统突然震动：检测到誓约级情感波动，驱逐舰·标枪，损伤度39%少女触电般回头，紫水晶般的瞳孔映着尚未熄灭的蓝焰："指、指挥官？
"她慌忙用披肩遮住渗血的膝盖，"那个...标枪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修好建造器！
"陆景明注意到她护在怀里的金属盒——那是舰娘专用的应急维修套件，盒盖上歪歪扭扭刻着"给指挥官の礼物"的字样。
当他伸手去扶时，少女冰凉的指尖让他想起某种搁浅的海洋生物。
"先处理伤口。
"他撕开衬衫下摆，海风掀起标枪耳畔的碎发，露出下面淡粉的疤痕。
那是某次护航任务留下的弹片划痕，记忆突然涌入脑海，仿佛他亲眼见证过那道伤口的来历。
标枪突然按住他的手背："指挥官的手在发抖？
"她解开发带，樱色绸缎轻柔地缠上男人渗血的手掌，"港区医疗站塌了，但是标枪偷偷藏了绷带哦！
"星图系统开始闪烁：精神同调率18%...23%...当两人的血珠在纱布上相融时，标枪的舰装核心突然发出蜂鸣。
萤绿色光粒从鱼雷发射管涌出，如同盛夏河川的流萤群。
陆景明眼看着少女膝盖的伤口开始弥合，而自己掌心的擦伤传来羽毛拂过的酥麻。
"这是上次演习后觉醒的能力！
"标枪兴奋地举起重新镀膜的舰装，"不过明石说要吃三十个应急维修扳手才能用..."她突然捂住嘴，眼睛心虚地瞟向角落的零件堆。
陆景明在散落的工具中看到十几个啃出牙印的金属块。
他捡起半截被咬变形的齿轮，上面还沾着焦糖："用甜食补充能量？
""因为...因为巧克力味的扳手最好吃！
"少女耳尖泛红地抢过证物，"指挥官要尝尝看吗？
标枪特意留了榛果味的！
"晨雾散去时，他们坐在船坞边缘分食最后的曲奇。
标枪晃着双腿讲述如何从塞壬巡逻队眼皮底下抢救出建造器核心，海风将她鬓角的发丝吹到男人肩头。
陆景明注意到她叙述中刻意省略的细节——布满刮痕的舰装、弹药舱里仅剩的三枚训练弹、还有藏在救生艇下的野菜罐头。
"其实港区食堂上周就塌了。
"标枪突然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在甲板上画圈，"不过标枪找到了野生蓝莓丛！
等指挥官身体好些了，可以做果酱三明治..."星图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可修复设施：港区咖啡厅（完整度42%）"要不要先修好咖啡机？
"陆景明指着西北角的废墟，"我记得那里藏着皇家窖藏的红茶。
"标枪的眼睛倏然亮起来："指挥官怎么知道！
"她蹦起来时差点撞到低垂的钢梁，"上个月和企业前辈找到的锡兰茶砖，本来想等您..."声音突然卡住，她低头盯着自己破洞的短靴。
男人伸手摘掉她发间的铁屑："那就作为新港区的第一顿早餐吧。
"修复过程持续了整个上午。
标枪哼着不知名的海港小调，将扭曲的管道扳回原位。
陆景明半跪在控制台前重组电路，袖口沾满机油。
当第一缕蒸汽从咖啡机升起时，少女正踮着脚尖擦拭彩绘玻璃，晨光在她睫毛上折出虹色。
"试试看温度？
"陆景明将骨瓷杯推过去。
标枪双手捧住杯子的模样像在守护初生的雏鸟，她先小心地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尖轻点奶泡。
"好喝！
"樱发随着雀跃的转身扬起弧度，"比之前胡德姐姐泡的还要...啊！
"茶杯脱手飞出，被男人凌空接住。
标枪红着脸去抢泼出半杯的饮料，舰装尾舵扫倒了身后的工具架。
当啷作响的金属雨中，陆景明突然按住少女的肩膀。
某种熟悉的波动从船坞深处传来，星图系统在他眼前炸开无数警告框：检测到异常建造信号标枪的掌心己经按在鱼雷发射钮上："塞壬的追踪者？
""不。
"陆景明凝视着自动激活的建造器，能量槽正在被未知来源填满，"是有人送来一份...入职申请。
"炽烈的蓝光刺破晨雾时，标枪本能地挡在男人身前。
心智魔方的共鸣掀起气浪，吹散了咖啡杯里最后一缕热气。
当光芒渐熄，齿轮咬合的轻响如同怀表走动，白手套的指尖正拂去皇家女仆装上的尘埃。
"贵安，指挥官阁下。
"贝尔法斯特提起裙摆行礼的动作精确得像是用游标卡尺测量过，"希望这杯冷却的大吉岭不会影响您对新助手的判断。
"她胸前的银制怀表盖弹开，暗红色星尘在表盘深处流转。
标枪的舰装发出警戒音："贝法前辈的识别码...不对！
"女仆长转身时，舰装上的暗金色纹路正在吞噬阳光："关于这点，或许该从三年前那场未登记的星尘实验说起。
"她将怀表按在咖啡杯留下的水渍上，全息投影中浮现出陆景明绝不该见过的画面——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在实验室签署文件，日期显示为旧港区覆灭前七小时。
海风突然变得粘稠，贝尔法斯特的声音混着浪涛传来："您准备好面对被抹除的记忆了吗？
指挥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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