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马仙

王老四蹲在自家院墙外的青石板上，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黄表纸。

远处传来张寡妇家的哭嚎声，像把生锈的镰刀刮着人耳膜。

他摸了摸腰间父亲留下的九转罗盘，铜壳子上那道裂痕在月光下泛着青光。"老四，

你真打算不去？"大娘端着腌酸菜的陶罐从篱笆后探出头，

"张寡妇家的二小子今早又尿床了，床单上全是血指印。"王老四把烟头按灭在鞋底，

想起三天前在村口老槐树下捡到的那张符纸。墨色符咒被雨水泡得发皱，

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可奇怪的是符纸中央的"天"字竟在月光下泛着金光。"我去看看。

"他抓起门后的桃木剑，剑柄上缠着的红布早被岁月磨得发白。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

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乱响，惊得院里的芦花鸡扑棱棱飞上墙头。张寡妇家的院门虚掩着，

门槛上摆着三碗隔夜的冷饺子。王老四刚跨过门槛，后颈就窜起一股寒意。

堂屋供桌上的白烛突然齐齐熄灭，黑暗中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老四哥，

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张寡妇的哭声从里屋传来，她怀里抱着个面色青紫的男孩，

孩子眼皮上爬着两道血线，活像被蜘蛛网缠住的蜻蜓。王老四摸出九转罗盘，

铜壳裂缝里渗出的黑气突然暴涨。

他猛地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无常...无常要来了..."话音未落，

供桌上的黄历突然自动翻页，停在了二十年前的日期。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

王老四在张寡妇家的后院发现了异常。月光下的菜畦里，

本该熟睡的黄鼠狼正用前爪扒拉着土，

嘴里竟在念叨："九转罗盘...九转罗盘...""住口！

"王老四挥剑斩断黄鼠狼的尾巴，那畜生却突然人立而起，

咧开的嘴露出森白牙齿："王天佑的孽种也敢来收妖？"染血的夜风卷起它尾巴上的毛，

露出皮下青面獠牙的鬼面。桃木剑刺入黄鼠狼心脏的瞬间，

王老四看到它瞳孔里闪过父亲的面容。血雾升腾间，九转罗盘突然发出尖啸，

铜壳裂缝中涌出的黑气竟凝成一柄锈迹斑斑的判官笔。"原来是你！

"王老四的吼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判官笔在空中画出个血色符咒，

他这才看清那符咒的笔迹和三天前捡到的那张一模一样。里屋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

张寡妇的二小子正从床上飘起。孩子脚底离地三尺，胸口的衣裳鼓胀如帆，嘴角淌着黑血。

王老四咬破食指在剑上画符，剑尖点向孩子天灵盖的刹那，一道黑影从窗外扑来。"铛！

"桃木剑与黑影相撞的瞬间，

王老四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那是父亲当年在村庙做法时用的香。

黑影显形竟是个穿阴司官服的无常，手里攥着的生死簿上，密密麻麻写满王家祖辈的名字。

无常的笑声震得屋瓦簌簌落灰："王天佑，你果然把血脉留在人间了。"他指尖划过生死簿，

王老四的名字突然化作血水渗入纸页，"二十年前你害我被雷击，如今这孽种该替你偿命。

"王老四的后背撞上供桌，九转罗盘从怀中飞出，

铜壳裂缝里的黑气竟与无常的官帽斗篷纠缠成团。他看见父亲的身影在黑气中若隐若现，

手里握着的正是无常此刻的官印。

你明明说要教我收妖..."王老四的质问被无常的嘲讽打断："你父亲是出卖师门的叛徒！

他偷走九转罗盘害我被逐出阴司，现在你也要步他的后尘？"生死簿突然燃烧起来，

王老四的童年记忆如走马灯浮现。七岁那年他亲眼看见父亲跪在村庙前，

额头渗血的"天"字纹身在雷雨中灼烧，而无常的官印正悬在父亲头顶..."你撒谎！

"王老四扑向无常，桃木剑却被黑气缠住。孩子飘浮的尸体突然睁开双眼，

血瞳中映出父亲被雷劈中的最后画面——父亲手中紧握的九转罗盘，

正对着无常的官印射出金光。记忆中的雷声将现实震碎。王老四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

父亲跪在泥泞的庙前，九转罗盘在雷光中化作金色漩涡。无常的官印突然裂开，

露出里面扭曲的符咒——正是父亲纹身上的"天"字。"原来你才是叛徒！

"王老四的吼声惊醒了被困在记忆中的父亲。老王天佑的嘴唇翕动，

雨水冲刷着额间愈合的伤口，他最后的视线始终定格在无常的官印上。

现实中的生死簿突然翻到王老四的那页，无常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官服上的金线开始剥落，

露出皮肉下蠕动的蛆虫："你父亲用罗盘封印了我，可二十年阳寿将尽，

是时候...""闭嘴！"王老四的剑尖抵住无常咽喉，九转罗盘的裂缝里涌出金色符文。

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剑刃滴落，在无常脚下凝成父亲的纹身图案。孩子飘浮的尸体突然爆开，

化作黑雾缠住无常。王老四在漫天血雨中看见父亲的身影，那道贯穿他胸膛的雷击伤痕，

此刻正与九转罗盘的裂缝完美重合。"快走！"父亲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

"带着罗盘去后山..."话音未落，现实中的无常突然抓住王老四的手腕，

官印上的阴司纹路烙进他皮肤。"你父亲用命换来的阳寿，该还了。"无常的笑声里，

王老四看见自己掌心浮现的"天"字纹身，正与九转罗盘的裂缝共鸣。晨雾中的后山桃林，

每棵树的树心都嵌着桃木剑。王老四握着父亲留下的那柄，剑柄红布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额头的"天"字纹身隐隐发烫，每走一步都踩碎昨夜的噩梦。林间传来婴儿啼哭，

王老四循声望去，看见张寡妇的二小子正坐在树梢。孩子浑身布满鳞片，眼眶里爬着活蛇，

却在见到王老四时咧嘴笑出满口獠牙。"王天佑的血脉，该继承他的债。

"孩子的声音突然变成无常的嗓音。王老四的桃木剑突然震颤，九转罗盘在怀中发出蜂鸣，

裂缝中的黑气竟与孩子身上的鳞片共振。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张符纸，

墨迹在月光下会变成血色。此刻林间突然刮起腥风，无数枯枝在空中拼凑出无常的官印图案。

王老四的纹身突然灼痛，他看见二十年前的雷击夜，父亲其实是向着无常抛出了罗盘。

"你父亲用命做引，封印了我二十年。"无常的身影在桃林间显现，官印上的金漆剥落成血，

"现在他的血脉该补上这个封印。"孩子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的不是唾沫而是蛆虫。

王老四挥剑斩向虫群，剑锋却穿透了实体。他看见每只蛆虫都映着父亲被雷劈中的画面，

而无常的官印正悬浮在自己头顶。王老四的剑尖滴落鲜血，在桃林地面画出诡异的符咒。

他额头的纹身突然迸发金光，九转罗盘的裂缝里涌出黑气与金色符文交织的漩涡。

二十年前的雷声再次响起，这次他看清了父亲抛出罗盘的方向——正是无常官印所在的位置。

"原来你才是叛徒！"王老四的怒吼惊飞林间宿鸟。他看到记忆中的父亲被雷电击中时，

罗盘并没有坠地，而是穿透父亲胸膛，直插无常的官印。"你父亲发现了官印的秘密。

"无常的笑声带着哭腔，"我们阴司的官印，都是用阳间血脉浇铸的。

"他指着王老四的纹身："你父亲的血，就是最好的封印材料。"桃木剑突然变得滚烫，

剑身浮现出与九转罗盘相同的纹路。王老四的瞳孔里映出父亲最后的微笑，

那笑容里藏着二十年的隐忍。他终于明白，父亲当年为何要将罗盘裂缝对准自己的心脏。

"你错了。"王老四的剑尖挑起无常的官印，"我的血不是还债，是继承。

"纹身突然绽放金光，九转罗盘的裂缝与官印的纹路完美契合，

"你才是那个背叛师门的叛徒！"孩子突然发出尖啸，鳞片脱落显出无常的本体。

漫天桃林突然枯萎，露出地面下密密麻麻的桃木剑——每柄剑都钉着王家先祖的魂魄。

无常的官印在金光中碎裂，王老四的纹身开始渗血。他看见父亲的魂魄从桃林深处浮现，

手中握着的正是完整的九转罗盘。老王天佑的嘴唇翕动，

二十年的未尽之言化作血色符咒烙在儿子额间。"该结束了。"王老四挥剑斩向自己的纹身，

金光与黑气在空中交织成符阵。每根桃树都传来先祖的低语，

那些被封印的魂魄在符阵中化作金粉。无常的本体突然膨胀成百丈巨影，

官印碎片在空中重组。王老四的桃木剑突然化作金光，剑身浮现出与父亲一模一样的纹路。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画符时说的话："出马仙的剑，要蘸着自己的血。"血符在空中展开，

映出父亲当年的抉择。原来那道贯穿胸膛的雷击，是父亲用罗盘引来的天雷。二十年的封印，

是用王家血脉与桃林魂魄共同筑就的牢笼。"你父亲用命换来的不是阳寿，

"无常的咆哮震得桃林倒伏，"是让你成为新的封印！"他挥动重组的官印，

王老四看见自己掌心的纹身开始剥落。桃木剑突然刺入地面，

九转罗盘的裂缝中涌出金色锁链。王老四的血液顺着剑柄流进罗盘，

他终于看清父亲最后的微笑——那笑容里藏着对儿子的期望，而非愧疚。

锁链穿透无常的本体，王老四的纹身突然化作金色符文。他看见父亲的灵魂站在罗盘中央，

手中握着的竟是无常的官印。原来二十年前的雷击夜，父亲是自愿成为封印的一部分。

"你父亲用命换来了这个机会。"无常的声音开始扭曲，"现在你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