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时钟停在六点三十二分。
林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金属管壁被掌心捂得发烫。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黏腻的膜裹在鼻腔里,他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云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叠。
要下暴雨了。
"林医生!
"实习医生小夏的喊声撞碎走廊尽头的寂静。
林深转身时看到抢救室的门被撞开,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把生锈的钢锯来回拉扯着空气。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向三号床,皮鞋底与环氧地坪摩擦发出短促的吱呀声。
"室颤!
"小夏的声音在发抖,橡胶手套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病床上躺着个年轻女孩,皮肤白得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胸廓在除颤仪的电流冲击下剧烈震颤。
林深的手己经按上她冰凉的脖颈,触感像是握住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肾上腺素第三次推注后的第三分钟,心电监护仪依然在尖叫。
林深能感觉到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像第二层死皮。
他刚要开口让护士准备第西次除颤,突然听见血管里传来诡异的嗡鸣。
像是有人在他耳道深处拨动了一根金属琴弦。
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抢救室的白炽灯在视网膜上拖曳出金色光轨。
林深踉跄着扶住床栏,发现女孩裸露的皮肤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金线,那些发光的脉络正以诡异的节奏明灭,像是某种濒临崩溃的电路系统。
"林医生?
"小夏的声音仿佛从水底传来。
林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探向那些金色脉络。
当指尖触碰到女孩锁骨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全身骨骼发出细碎的爆响,某种滚烫的东西顺着指尖倒灌进血管。
那些濒临断裂的金线突然开始流动,像被唤醒的银河般朝心脏位置汇聚。
"窦性心律!
"护士的惊呼声里,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戛然而止。
林深猛地抽回手,指腹残留着灼烧般的刺痛。
他盯着恢复自主呼吸的女孩,突然注意到她皮肤下的金线正在快速褪色。
而自己手背的静脉血管里,有幽蓝的荧光一闪而过。
暴雨是凌晨三点钟砸下来的。
林深蜷缩在安全通道的拐角,不锈钢扶手硌得肩胛骨生疼。
从抢救室出来后的第六个小时,他开始出现严重的戒断反应——体温以每分钟0.2度的速度下降,牙齿打颤的频率几乎和窗外的雨声同步。
更可怕的是饥饿感,那不是对食物的渴求,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源自细胞本能的吞噬欲望。
安全门突然被推开,声控灯亮起的瞬间,林深看见小夏泛着潮红的脸。
年轻的实习医生显然刚哭过,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纸。
"您怎么在这儿?
"小夏吸了吸鼻子,"12床那个工地坠楼的患者..."林深闻到了。
在潮湿的霉味和医用洗手液的气息之间,一缕甜美的香气缠绕着小夏的脖颈。
那味道让他想起抢救室里流淌的金色河流,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右手己经扣住了小夏的手腕。
"林医生?
"小夏困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幽蓝的荧光从两人皮肤接触处渗出,像一群苏醒的萤火虫。
林深惊恐地发现小夏皮肤下浮现出淡金色的光点,正顺着自己的指尖疯狂涌入。
年轻医生眼下的青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而自己体内叫嚣的饥渴正在被温柔抚平。
"砰!
"林深猛地将小夏推开,实习医生的后背撞在防火门上发出巨响。
声控灯应声而亮,刺目的白光里,小夏手腕上残留的蓝色荧光正在缓慢消失。
"滚!
"林深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的时候,喉管里泛着血腥味。
安全通道的门重新合拢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脏发出怪异的嗡鸣,像是有无数金属齿轮开始转动。
暴雨冲刷着消防楼梯外侧的玻璃,蜿蜒的水痕将城市霓虹扭曲成五彩的毒蛇。
林深把颤抖的手指举到眼前,借着微光看见静脉血管里流动的幽蓝荧光,那光芒随着心跳的频率明灭,宛如寄生的星河。
急诊科的自动门在身后开合十七次后,林深终于攒够力气站起来。
他摸着墙往值班室走时,听见抢救室传来新到的救护车鸣笛。
拐过走廊转角时,余光瞥见一抹黑色风衣的下摆消失在防火门后。
那个位置,正好能看见整条安全通道。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