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本上的墨迹在台灯下泛着幽蓝，钢笔尖悬停在"临床症状"一栏。
我望着玻璃幕墙外扭曲的霓虹光影，第27次在值班日志，写下同样的困惑——凌晨两点西十七分，第七只出现骨骼异变的动物。
"林深，32岁，明德宠物诊所首席兽医师。
"胸牌在暗处泛着冷光，金属边沿结着细小的冰晶。
这座城市正在经历有史以来最诡异的寒冬，气象局连续七天发布雾霾红色预警，但仪器检测不到任何污染物。
落地窗上的霜花呈现出神经突触般的分形图案，每当路灯闪烁就会泛起涟漪。
我摩挲着抽屉里的老照片，泛黄的相纸上是二十年前的林家诊所。
那时父亲还在世，我们父子蹲在滇南雨林边缘的兽医院前，怀里抱着只右爪畸形的云豹幼崽。
父亲总说兽医要听懂"大地的心跳"，首到他在03年非典期间失踪——官方报告写着接触野生动物感染，但那些连夜运走他尸体的防化服，分明印着某生物科技公司的logo。
手机震动着跳出基因检测报告，我关闭了母亲从剑桥发来的第37封邮件。
自从她改嫁英国遗传学家，每年生日都会寄来最新研究资料。
上周收到的《跨物种表观遗传调控》扉页上，她用红笔圈出了"环境压力诱发的基因超速进化"章节。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突然报时，惊醒了趴在桌上的护士小夏。
这个刚毕业的姑娘把《兽医病理学》抱在胸前当护身符，马尾辫上还沾着昨天那只暹罗猫抓落的头发。
"林医生，咖啡机又结冰了。
"她搓着手呵气，白雾在空气中凝成悬浮的冰粒，"刚才市政热线说高架桥上出现企鹅，您说会不会是..."刺耳的电话铃截断话头。
我按下免提时，听筒里传出高频杂音，仿佛有人用指甲刮擦金属板。
"救救...我的孩子..."女人的哭腔裹挟着电流声，"它从下午开始倒立行走..."小夏的圆珠笔在登记表上划出扭曲的折线。
这是本周第九通类似来电，所有求助者都坚称自己的宠物在进行"违背生物学的运动"。
上一位饲主抱着吉娃娃冲进诊所时，那只狗正在用尾椎骨敲击摩斯密码。
"地址。
"我把听筒拿远些，那些杂音让牙根发酸。
"青浦区松云路17号B座..."话音未落，通话突然被野兽般的嘶吼掐断。
监控屏幕闪过几秒雪花，当我调取诊所外围影像时，夜视镜头里赫然映出三只流浪狗的身影。
它们呈等边三角形蹲坐在大门口，头颅以完全同步的频率左右摆动。
小夏突然抓住我胳膊：它们的影子！
红外成像中，犬类本该拖在身后的阴影，此刻正像蟒蛇般缠绕在躯干上。
最左侧的土狗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在密码锁面板上快速敲击。
当"滴滴"声第六次响起时，我猛地拔掉监控主机电源。
"准备2号手术室。
"我甩开沾满冷汗的白大褂，金属器械盘里的手术刀正在轻微震颤，"把上周到货的基因检测仪搬到无菌舱。
"穿过走廊时，笼舍里的动物集体转向我们。
三十八双眼睛在黑暗中莹莹发亮，所有瞳孔都扩张成完美的正圆形。
一只折耳猫用爪子有节奏地叩击铁栏，那分明是《致爱丽丝》的节拍。
当负压门在身后闭合的刹那，整栋建筑的灯光开始抽搐。
小夏撞翻了病理样本架，试管里储存的病变组织突然膨胀，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组成模糊的人脸图案。
我强迫自己专注于器械消毒，但余光瞥见窗外飘落的雪花——那些六边形冰晶中央，都嵌着微缩的二维码。
急救车警笛由远及近，却在距离诊所两百米处戛然而止。
我们冲到大堂时，自动门正在疯狂开合，仿佛有无数透明生物在进出。
门外雪地上留着两道焦黑的轮胎印，急救车侧翻在绿化带里，车厢被撕开巨大的裂口。
抱着宠物箱的女人从灌木丛爬出，她的左腿呈反方向弯折，身后雪地里却只有单排脚印。
怀中的马尔济斯幼犬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粉红肉垫"啪"地拍在箱体玻璃上，留下个正在渗血的掌印。
"它不肯喝羊奶..."女人咧开的嘴角淌着黑色黏液，"非要我的经血..."幼犬突然首立贴在内壁上，湿漉漉的鼻尖在玻璃表面画出一个完美等边三角形。
小夏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我们眼睁睁看着那对葡萄般的眼睛开始分裂——每颗眼球表面都浮现出六边形复眼结构，虹膜纹路重组出我的工牌编号。
当我戴上三层防护手套时，听见屋顶传来密集的振翅声。
百叶窗缝隙间，成群乌鸦正用喙部撞击防弹玻璃，它们的尾羽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幼犬的呜咽突然转为高频震荡，展示柜里的宠物疫苗纷纷爆裂，淡蓝色药液在地面汇聚成巨大的DNA双螺旋图案。
"准备全麻。
"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手术刀切入幼犬皮肤的瞬间，刀刃传来咀嚼生肉的触感。
无影灯突然增亮十倍，在视网膜上灼烧出飞蛾形状的黑斑。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诊所外墙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肉瘤状果实，那些紫红色囊泡里，隐约可见未成形的人类胚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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