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最后的记忆是东北老宅檐角铜铃的刺耳震颤。
香案上三盏引魂灯忽明忽灭,供着的黄仙牌位裂开一道猩红色的细纹。
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向罗盘,厉喝道:“五雷镇煞,诸邪退散!”
阴风却卷着纸钱往面门扑了上来,牌位轰然炸裂时,她听见黄皮子尖利刺耳嗤笑:“沈家丫头,这百年怨鬼的因果,你接得住么?”
随即,一股妖风拂过,沈清欢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满室苦药气混着血腥的味道首往鼻腔里钻。
青砖地上跪着个穿藕荷色比甲的丫鬟,正拿帕子捂着脸抽泣,绢子底下漏出半句“莞嫔娘娘怕是熬不过今夜”。
沈清欢支起身子,铜镜里映出张陌生面孔——柳叶眉含三分媚,眼下却缀着颗朱砂痣,像白瓷盏里落了滴鸽子血。
外头忽起骚动,鎏金烛台被风扑得明明暗暗。
“浣碧姑娘的表姐既醒了,便去小厨房盯着药炉子。”
崔槿汐挑帘进来,鬓边素银簪子映着雪色,目光却钉子似的扎在她腕间——那儿缠着串五帝钱,是原主投井时攥在手里的陪葬物。
沈清欢垂眸掩住了一阵精光。
这具身子残留的记忆一下子翻涌上来:我是浣碧远房表姐玉檀,因家道中落入宫为婢,三日前失足跌进枯井,捞上来时手里正是紧攥着串沾满铜绿的旧钱。
“槿汐姑姑。”
她忽然翘起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划过对方掌心,“您寅时三刻在东南角烧的纸钱……怕是没请走那位穿绛紫袄子的姑娘吧?”
崔槿汐猛地缩手,瞳孔微微的缩了一下随即又在烛光中炸开一丝惊惶。
一丝慌乱之后又镇定的说道“姑娘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得好。”
子夜,打更声里,沈清欢摸到井沿。
五帝钱按五行方位排开,咬破中指在青砖上画符。
井底忽然腾起黑雾,隐约见个穿桃红褙子的女子蜷缩在角落,脖颈勒痕泛着青光——正是原主玉檀的怨魂。
“你这身子我既占了,作为回报我便替你讨个公道。”
她将染血指尖按上井壁,苔藓竟扭曲成萨满符文,“但今夜得借你心头恨,请位老朋友。”
阴风骤起,井底传来窸窣声响。
一只油光水滑的黄皮子人立着钻出来,爪子搭在她绣鞋上:“沈家小娘子,在阳世欠我的三斤鸡血檀香,倒是追到阴司来还了?”
沈清欢邪魅一笑,并未说话,只是首勾勾的盯着这只黄皮子。
寅时二刻,颂芝提着羊角灯引华妃仪驾经过碎玉轩。
沈清欢伏在墙根下,见那鎏金翟舆西周盘着条黑蛟虚影,龙首却生着毒蛇信子,首往华妃小腹处钻。
黄仙在她肩头吱吱冷笑:“好个欢宜香,龙气里掺了百婴怨,怪不得能镇住这蛟煞。”
颂芝忽然驻足,灯笼往墙角一扫:“谁在那儿?”
沈清欢反手将黄皮子塞进袖袋,起身时己换了副怯生生模样:“奴婢玉檀,想着娘娘们用的安神汤该添火了……”暗处却伸来只冰凉的手捂住她嘴。
“不想被周宁海扔进井里,就莫要抬头。”
那人声音像浸过雪水的白玉,衣角掠过她手腕时,沈清欢嗅到淡淡药香——是端妃宫里的吉祥纹香囊。
回到耳房,黄仙正舔着爪子嗤笑:“方才那病秧子娘娘,命宫里可趴着只饕餮呢。”
沈清欢扯开衣领,心口赫然浮现金色符咒。
她蘸着茶汤在桌上画出黑蛟形态:“华妃身上那东西,可能斩?”
“斩?”
黄皮子尾巴扫过她锁骨,“蛟煞借欢宜香孕化十年,早成了气候。
不过嘛……”它忽然人立而起,爪子按上她心口朱砂痣,“你若肯每月朔日以指尖血供奉,本仙便替你撕了那劳什子。”
窗外骤起惊雷,沈清欢望着铜镜里与自己重叠的玉檀残影,忽地勾唇一笑:“那我要再加个条件——教我认全这宫里所有男人的弱点。”
黄仙绿豆眼里精光暴涨:“成交。”
寅时末,景仁宫剪秋悄悄将个扎满银针的布偶埋进槐树下。
布偶胸口处缝着缕青丝,月光照见发丝末端一点暗红——正是甄嬛小产那日落在床榻间的血渍。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