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踮脚去够窗棂上的冰琉璃,六岁的生辰礼是这场十年不遇的大雪。
"姑娘仔细冻着。
傅母把赤狐毛斗篷裹得更紧些,金丝绣的梅花蹭得下巴发痒。
我趁她转身添炭,抓起案上半块桂花糕溜出暖阁。
梅园的雪吞没了锦鲤池。
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假山去,红玛瑙耳坠甩在腮边生疼。
父亲说山石后有白狐仙,可我只见着个会动的雪堆。
"喂!
"我戳了戳那团灰扑扑的棉絮,"你是冻僵的扫雪婆子么?
"棉絮猛地掀开,我栽进雪堆里。
嘴里桂花糕糊了满脸,有尖尖的牙齿咬住我食指。
抬头对上双狼崽子似的眼睛,睫毛挂着冰碴。
"松口!
"我踹他膝盖,"这是御赐的云锦靴!
"那孩子突然缩回假山洞,破袄里掉出半块黢黑的窝头。
我愣愣看着手背上渗血的牙印,突然发现他蜷缩的姿势像极了去年死去的雪团儿——那只被我喂太多鹿肉胀死的兔子。
"你要吃这个?
"我把沾着口水的桂花糕递过去,"比窝头甜。
"他喉咙里发出护食的呜咽,我这才看清假山缝里塞着发霉的草席。
冰坨子似的脚趾从布鞋破洞钻出来,甲盖紫得像我妆匣里的茄花冻石。
"你等着!
"我扯下斗篷甩过去,跑出两步又回头喊:"别吃草根,会像雪团儿那样肚皮涨破的!
"雪粒子扑在脸上,我恍惚听见身后传来哽咽。
那声音不像哭,倒像受伤的小兽在啃自己的爪子。
---雪渣子混着血沫在齿间化开时,裴砚想起被按进赌坊潲水桶的那夜。
破袄让那团火似的斗篷压住,他攥紧草席下的陶片。
小女娃金线绣的鞋尖上沾着窝头碎屑,让他想起灶房梁上晃悠的耗子——都是偷食的,偏她理直气壮。
"赏你的。
"染着蔻丹的指尖戳过来,他本能地咬住。
甜腥味漫开时,小女娃腕上金镶玉铃铛擦过他结痂的耳垂。
裴砚在对方惊叫中捂住耳朵。
这是今早被揪着往青砖上磕的伤,王管事说他爹卖的价钱不如一头骡子。
赌鬼父亲拿麻绳捆他时还在笑:"这崽子咬死过狗,老爷们就爱烈性子。
"假山洞外的雪光突然暗了。
裴砚抬头,看见朱漆游廊下晃来一串灯笼。
王管事的牛皮靴碾过积雪,他下意识把斗篷塞进草席。
"冲撞小姐的野种在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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