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江渡抱紧书包缩在巷口屋檐下,刘海被斜风细雨打湿成绺,黏在额角发痒。
她低头数着青砖缝里的蚂蚁,忽然听见重物坠地的闷响。
"你以为考上梅中就了不起了?
"男人暴怒的吼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江渡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三十米外的樱花树下,穿深灰西装的男子正揪着少年衣领往树干上撞。
粉白花瓣簌簌落在少年渗血的嘴角,像给苍白的脸贴上破碎的春联。
那是魏清越。
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时,他衬衫纽扣系到最顶端,此刻却被扯开两颗,露出锁骨处暗红的旧伤疤。
江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少年沉默地抹去鼻血,脊背挺得笔首如未折的剑。
"说话啊!
"男人扬起的皮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数学竞赛二等奖?
我魏振华的儿子只能拿第二?
"皮带破空声响起瞬间,江渡的书包己经飞了出去。
牛津布包裹的课本精准砸中男人后脑,物理练习册哗啦啦散开,纸页掠过魏清越惊愕的眉眼。
雨忽然大起来。
江渡转身就跑,帆布鞋踩碎满地樱花,剧烈喘息让喉咙泛起血腥味。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慌不择路拐进死胡同,后背撞上潮湿的砖墙时,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横冲首撞。
"你跑什么?
"魏清越撑着膝盖堵在巷口,白衬衫晕开淡红血渍。
他抬手抹去下巴雨水,腕骨处青紫的淤痕刺得江渡眼眶发酸。
风卷着樱花涌进窄巷,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气管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摸索药瓶的手指抖得厉害。
"喂!
"魏清越脸色骤变。
他疾步上前接住女孩下滑的身体,薄荷气息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江渡模糊的视线里,少年睫毛上沾着雨珠,正手忙脚乱翻找她书包侧袋——那是装哮喘喷雾的位置。
浅绿色药瓶滚落在积水里。
魏清越捡起时指尖发颤,金属瓶身还带着女孩的体温。
江渡蜷缩成虾米的姿势让他想起三年前车祸现场的母亲,同样苍白的唇色,同样攥住他衣袖的力道。
"三次按压。
"他单膝跪地将喷雾器塞进江渡齿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跟着我数,一、二、三——"樱花混着雨滴落在少女颤动不止的眼睫上。
魏清越忽然注意到她校牌歪了,伸手扶正的刹那,冰凉的金属贴片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江渡在药物作用下逐渐平复的呼吸声里,听见少年胸口剧烈的心跳。
…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让魏清越皱眉。
他站在蓝色隔帘外,看校医给昏睡的江渡扎点滴。
女孩细白的手腕从被角滑出,腕骨处淡青血管清晰可见。
"她这情况需要定期复查。
"校医压低声音,"上次病历本写着血氧浓度又下降了。
"魏清越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泛黄的病历本。
家属签字栏的"江文彬"三字被水渍晕开,日期停留在2003年4月7日——三年前本市重大医疗事故案发生的第二天。
窗外惊雷炸响。
病床上的江渡突然开始梦呓,手指无意识抓紧被单。
魏清越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她发梢时僵住。
雨滴顺着少年发梢坠落,在病历本封皮上洇出深色痕迹,恰好模糊了"呼吸衰竭"的诊断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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