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洞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云长卿的脖颈上,冰凉刺骨。
他扭了扭发僵的脖子,脚踝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铁链看似锈迹斑斑,却异常坚固,己经磨破了他的皮肤,在苍白的脚踝上留下一圈暗红的血痕。
十八岁的长卿有着一张足以令任何女子心动的面孔——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
只是此刻,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漂亮的躯壳。
洞穴幽深曲折,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气就越发浓烈。
长卿机械地迈着步子,脚下不时踩到一些硬物。
他低头看去,是一截断裂的人类指骨,旁边散落着几片半透明的壳翅,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蓝绿色荧光。
"快走,别磨蹭。
"身后传来村长的催促声,那声音里透着恐惧与不耐。
长卿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
墙壁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照亮了洞穴两侧的景象——无数白骨堆积如山,有些还挂着尚未完全腐烂的皮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骸骨无一例外都是男性,从骨骼大小判断,年龄应该都在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
"今年的祭品比去年的好看多了。
"一个柔媚的女声从阴影处传来。
长卿循声望去,只见三个女子倚靠在洞壁旁。
她们穿着轻薄如蝉翼的纱衣,玲珑曲线若隐若现。
说话的那个正用舌尖轻舔着红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卿。
"姐姐别急,女王享用过后,自然有我们的份儿。
"另一个女子娇笑道,她的手指异常修长,指甲呈现出不自然的紫黑色。
长卿的胃部一阵痉挛。
他知道这些看似美艳的女子是什么——她们是蜘蛛精的侍女,曾经可能是被掳来的普通村女,如今己被蜘蛛毒素彻底改造,成了半人半蛛的怪物。
随着深入洞穴,周围的"女子"越来越多。
她们有的在编织着某种发光的丝线,有的在吮吸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暗红色液体。
当长卿经过时,她们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那种饥渴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顿美味的大餐。
"到了。
"村长突然停下脚步,声音颤抖。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洞窟入口,由两根雕刻着蜘蛛图案的石柱支撑。
洞窟内光线昏暗,却比通道明亮许多。
长卿眯起眼睛,看到洞窟中央有一个高台,台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尊敬的墨织大人,"村长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今年的新郎己经带到,请您笑纳。
"一阵轻柔的笑声从高台上传来,那声音如同丝绸滑过皮肤,令人不寒而栗。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今年的祭品。
"那声音命令道。
长卿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迫他抬起头。
高台上的身影终于清晰起来——那是一个美得惊人的女子,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柔光。
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袍,衣襟大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蜘蛛女王墨织。
长卿感到一阵眩晕,那股甜腻的香气突然变得浓烈无比。
他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
村里老人说过,这是蜘蛛精的迷香,闻多了就会失去意识,任人摆布。
"有意思,"墨织从高台上缓步走下,她的下半身隐藏在长袍中,但移动时隐约可见多节肢体的轮廓,"今年的祭品居然能抵抗我的迷香。
"她走到长卿面前,冰凉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
近距离看,她的美貌更加惊心动魄,但长卿也注意到她嘴角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抽搐,露出里面尖锐的螯牙。
"你叫什么名字?
"墨织问道,她的呼吸带着那种甜腻的香气。
"...云长卿。
"他艰难地回答,感到喉咙发紧。
"云长卿,"墨织玩味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过去十年,你们村子送来的新郎没有一个能在我面前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们要么己经昏迷,要么吓得尿了裤子。
"她突然凑近长卿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的血...闻起来很特别。
"长卿感到一阵恶寒。
洞窟顶部垂下的丝线上悬挂着数十个茧状物,有些还在微微蠕动。
他不敢想象里面是什么。
"墨织大人,"村长颤抖着插话,"按照约定,祭品己经送到,我们村今年可以平安无事了..."蜘蛛女王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滚吧。
"村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甚至没敢再看长卿一眼。
墨织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长卿身上:"你知道吗?
通常我会立刻把祭品裹成茧,注入消化液,等他们的内脏化成汁液后慢慢享用。
"她说着,手指划过长卿的脖颈,"但你...我想留着多玩一会儿。
"长卿的瞳孔收缩。
他注意到洞窟角落里堆放着几具干尸,全都穿着类似的新郎服饰,面部表情扭曲,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害怕吗?
"墨织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你的心跳加快了,但眼神还是很清醒。
有趣,真有趣。
"她突然转身,长袍翻飞间,长卿瞥见了她腰部以下——那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蜘蛛的腹部和八条尖锐的步足。
"跟我来。
"她命令道。
长卿脚上的铁链突然自动解开,但他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洞穴里到处都是蜘蛛精的侍女,而且墨织显然有某种控制他的能力。
他们穿过洞窟,来到一个较小的洞穴。
这里布置得像人类的卧室,有床榻、桌椅,甚至还有梳妆台。
唯一不协调的是墙角堆积的骸骨和天花板上垂下的粘稠丝线。
"坐。
"墨织指了指床榻。
长卿谨慎地坐下,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这个洞穴的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发光的苔藓,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他注意到床头放着一面铜镜,镜面异常清晰。
墨织在他对面坐下,八条腿优雅地收拢在身下,乍看就像穿着一条宽大的裙子。
"告诉我,云长卿,"她歪着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首视着他,"为什么我的毒素对你无效?
"长卿愣住了:"我...不知道。
""撒谎。
"墨织突然暴起,速度快得惊人,一瞬间就扑到长卿面前,两只前肢抵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床榻上,"我能闻到谎言的味道!
"她的脸离长卿只有寸许,长卿能看清她瞳孔中细小的红色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
那股甜腻的香气几乎让他窒息。
"我体内...可能有抗毒的血脉。
"长卿艰难地说,"我父亲...不是普通人。
"墨织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
她慢慢松开长卿,后退了几步:"你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长卿摇头,"母亲说他是个云游修士,在我出生前就离开了。
"蜘蛛女王沉默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在洞穴中回荡,震得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
"命运真是讽刺,"她擦去笑出的眼泪,"他们居然把仇人之子送到我面前!
"长卿心头一震:"仇人?
"墨织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十八年前,一个自称青云子的修士毁了我的巢穴,杀了我数百子孙。
我花了十年才恢复元气。
"她逼近长卿,"而现在,他的儿子落到了我手里。
"长卿的大脑飞速运转。
父亲?
那个抛弃母亲和自己的男人居然是修士?
而且还与蜘蛛精有仇?
"我不知道这些,"他试图解释,"我甚至没见过我父亲...""闭嘴!
"墨织厉声喝道,她的面容扭曲,人形几乎维持不住,皮肤下隐约可见蜘蛛的刚毛,"我要让你体验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穴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蜘蛛侍女慌张地冲进来:"女王大人!
不好了!
北边的洞穴被人闯入,姐妹们死了好几个!
"墨织猛地转头:"什么人?
""看不清...太快了...好像是..."侍女的话戛然而止,一柄飞剑突然从她胸口穿出,带出一蓬绿色的血液。
墨织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瞬间变回完全形态——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蜘蛛,通体漆黑,腹部有血红色的斑纹。
长卿惊恐地后退,只见洞口处站着一个身影,逆光中看不清面容,只能辨认出那人手持一柄青光莹莹的长剑。
"十八年不见,墨织,"来人声音低沉,"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开始抓小孩子当点心?
"长卿的心脏几乎停跳。
这个声音...他曾在梦中听过无数次。
那是他父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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