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应该放在最上面。
"江夏踮着脚尖往玻璃罐里塞进最后一张拍立得,照片里我们额头相抵,蓝紫色的蓝花楹落满校服肩头。
六月的阳光穿过树冠,在她栗色短发上跳动着光斑。
我扶住微微摇晃的折叠椅,风里有海盐焦糖奶茶的甜香。
这是高三(7)班教室后门的第七棵蓝花楹,十年前我们在这里埋下第一个时间胶囊。
"纪录片导演苏雨,建筑设计师江夏——"她煞有介事地把牛皮信封按在胸口,"等十年后挖出来,说不定我们真的变成厉害的大人了。
"蝉鸣突然安静了一瞬。
我望着她睫毛下晃动的树影,突然想起三年前转学那天。
这个把涂改液当指甲油的古怪少女,在自我介绍时用粉笔画了整面黑板的海底世界。
而现在她白衬衫口袋里还插着卷尺,袖口沾着未干的水彩。
"要是到时候你还没学会用水平仪......""那您这位大摄影师可得给我留个助理位子。
"她利落地封好玻璃罐,金属匙扣碰撞出清脆声响。
那是我们去年在手工市集买的鲸鱼挂饰,此刻正反射着细碎的日光。
后来我带着这个挂饰走过十几个国家的海岸线。
在挪威峡湾的游轮上,冰岛的黑沙滩边,装着深海岩石的行李箱里始终躺着那个泛黄的信封。
首到手机日历弹出提醒的那个清晨,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东京塔的观景台,玻璃幕墙外飘着十年未见的蓝花楹雨。
回到故城时下着绵密的太阳雨。
露天音乐节舞台在滨海广场亮起霓虹,我调试着云台相机,忽然听见海浪声里混进一串清亮的笑。
转身时彩虹刚好浮现,穿着阔腿裤的短发女子踩着帆布鞋跑过来,她胸前晃动的银质鲸鱼在雨幕里划出流光的弧线。
"迟到了二十三分钟。
"她扬起手腕,星空表盘上跳动着建筑图纸的暗纹。
雨珠顺着她发梢滴在我镜头盖上,那上面还贴着十年前我们手绘的卡通贴纸。
舞台灯光突然大亮,照亮她耳后新添的淡粉色伤疤——和我锁骨下方被潜水设备磨出的痕迹几乎一模一样。
我们同时摸向对方当年亲手串的贝壳手链,电子大屏正在倒计时,漫天彩带中她打开珍藏的笔记本,夹页里的蓝花楹标本还保持着十八岁的弧度。
"看。
"她指向正在播放的演唱会VCR,主唱身后的背景墙正是我拍摄的深海影像。
而舞台设计图右下角,设计师签名龙飞凤舞写着"江夏"。
海浪温柔漫过防波堤,十年前埋在树根下的玻璃罐此刻正在市政厅展览馆闪烁。
我们碰了碰冰镇气泡水的玻璃杯,身后大屏幕开始滚动播放世界各地粉丝的十年对比照。
当拍到两个姑娘举着"最佳损友"的应援牌时,江夏突然把柠檬片丢进我杯子里。
"其实我上周就挖出时间胶囊了。
"她变魔术般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当年我写给她的预言信。
展开的便签纸上,十六岁的我用荧光笔写着:你现在肯定戴着安全帽在工地骂甲方,但眼睛比星星还亮。
夜空炸开第一朵烟花时,我们终于找到那棵挂着铜牌的老树。
年轮里沉睡的愿望正在抽枝发芽,江夏把新写的信笺塞进我背包侧袋,上面是她特有的建筑师字体:"下个十年,要不要在我设计的海底酒店拍纪录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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