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生跪在青石板上时，后颈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灼痛。
三月初三的月光透过祖祠雕花窗棂，在少年单薄的脊背上投下龟裂纹路。
供案前的青铜饕餮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将列祖列宗的牌位笼罩在朦胧中。
他数到第九次叩首时，发现第七层牌位下的暗格正在渗出墨色液体。
"父亲，祖龛在渗水。
"少年压低声音提醒。
跪在前方的中年男子身形微颤，深青色祭服上的云雷纹在烛火中忽明忽暗。
牧九渊没有回头，持香的手稳如松柏："云生，叩完十二礼再说话。
"血珠顺着少年磕破的额角滑落，在青石板上溅出梅花状的暗痕。
当最后一拜完成，牧云生抬眼望去，那暗格己无半点水迹，仿佛方才所见皆是幻觉。
只有供案边缘未干的墨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取《礼运篇》来。
"牧九渊的声音带着祭祀特有的空灵感。
少年起身时，袖中突然坠出一物——那是他清晨在溪边捡到的残破玉蝉，此刻正发出断续的嗡鸣。
牧云生慌忙握住震颤的玉器，却见父亲祭服后襟不知何时爬满了蝌蚪状的银色符文。
祖祠外忽起狂风，九重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同时炸响。
牧云生捧来竹简的瞬间，供案上的烛火齐刷刷转为靛蓝色。
他看见父亲的手按在暗格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云生，去取玄鸟纹的铜匙来。
"少年奔向祠堂西侧时，怀中的玉蝉突然烫得惊人。
他撞开尘封的兵器阁，在陈列着断戈残剑的木架深处，望见那枚悬在蛛网中的青铜钥匙。
钥匙表面布满星辰刻痕，当他的指尖触及冰凉的金属，整座祠堂突然传来类似骨骼错位的咔嗒声。
牧九渊的额头抵着暗格，鲜血顺着鼻梁滴落在青铜锁孔。
当钥匙插入的刹那，供案上的烛台同时迸射出血色火光。
牧云生看见暗格里躺着一方残缺的青铜罗盘，盘面密布着正在蠕动的银色丝线，中央凹陷处赫然是玉蝉的形状。
"三百年了..."牧九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阴阳家留下的太虚仪，终究还是找到了宿主。
"少年还未来得及发问，窗外突然亮如白昼。
一道赤色流星划破夜幕，坠向后山寒潭。
牧云生怀中的玉蝉自动飞向罗盘，完美嵌入中心的凹槽。
霎时间，罗盘上的二十八宿方位开始逆向旋转，无数虚影从青铜纹路中升腾而起——头戴高冠的士人挥毫泼墨，铁甲机关兽在云中列阵，持剑老者脚踏八卦凌空而立。
牧九渊猛地按住儿子手腕："记住，子时三刻带罗盘去寒潭！
"话音未落，祠堂梁柱突然浮现血色咒文，密密麻麻的锁链虚影从虚空探出。
中年男子反手扯断腰间玉佩，青色光幕将少年笼罩其中："走！
去后山！
"牧云生抱着滚烫的罗盘冲出祖祠时，听见身后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他不敢回头，赤脚踏过碎石小径，怀中器物不断发出蜂鸣。
月光下的山道爬满发光的藤蔓，每一步都会惊起流萤般的星屑。
当他跃过最后一道山涧，寒潭水面正沸腾着银色的泡沫。
子时的梆子声从山下传来，流星坠落处升起通天光柱。
青铜罗盘突然挣脱手掌悬浮半空，玉蝉振翅发出清越鸣响。
牧云生看见潭水分开，露出底部刻满铭文的陨铁。
当他伸手触碰冰冷金属的刹那，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头戴阴阳冠的老者在星空中布阵，墨家机关城在烈焰中崩塌，写着"牧"字的战旗插在尸山血海之上...少年踉跄后退，发现潭水倒影中的自己，左眼竟变成了流转的星河。
陨铁表面的铭文开始流动，汇聚成手持罗盘的虚影。
那身影抬手轻点，牧云生额前顿时浮现北斗七星印记。
剧痛中他听见苍老的声音在神魂深处回荡："三千劫后，太虚重开。
诸子道统，今始得传..."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