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月初七,浓云翻涌,如墨般将整个夜空染得愈发深沉,唯有一轮血月高悬,散发着诡异而妖冶的红光,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血色的纱衣。
鹿台上,熊熊燃烧的火把噼啪作响,商王武乙手持青铜钺,威风凛凛地站立于高台之上。
那青铜面具在摇曳的火光中泛着青黑的幽光,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台下,三十三具裸身女俘匍匐在祭坛之上,她们的背脊上烙着醒目的“牝”字,殷红的血迹还在缓缓渗出,肩头的甲骨上穿着青蚨形状的玉坠,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以尔等赤牝之血,饲我大邑商国祚!”
大巫祝摇动着人面鸮铃,尖锐的铃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无数冤魂的哀嚎。
玄鸟纹祭鼎中,紫雾蒸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
女俘们忽然齐声吟唱,那歌声低沉而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随着歌声,她们发间钻出半透明的青蚨虫,这些虫子扇动着翅膀,振落金粉般的鳞片,在紫雾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在祭坛的一角,十七岁的巫女阿蚨面色苍白,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液瞬间充满口腔,随后一滴血滴落在祭坛上刻满交媾图案的玉琮上。
刹那间,那些阴刻线条竟如活蛇般扭动起来,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这己经是她第三次梦见同样的场景了——当第七颗血珠渗入琮孔,祭鼎会喷出焚天神火,将鹿台烧成一片白地。
“停祭!”
阿蚨突然大喊一声,声音尖锐而决绝。
她扯断颈间的贝币项链,九枚穿孔货贝如雨点般滚落,滚入祭坛的血槽之中。
商王的侍卫们反应迅速,瞬间将青铜戈架在她的脖颈上,戈刃上沾染的羌人血迹尚未干涸,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血月忽然炸开裂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裂。
阿蚨惊恐地瞪大双眼,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祭坛上分裂:一道仍跪拜在商王面前,另一道则化作九尾玄狐,跃上星穹。
与此同时,祭鼎中的紫雾凝成一只《山海经》未载的异兽,它羊身人面,眼睛长在腋下,虎齿龙爪,正张着血盆大口,啃食着月华。
“饕餮现世,大凶!”
大巫祝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
他手中的鸮铃瞬间裂成碎片,散落在地。
祭坛下的女俘们突然站了起来,她们脐下三寸绽放出血色牡丹,花蕊中伸出无数青蚨触须。
这些妖虫如饿狼般扑向侍卫,瞬间钻入铠甲的缝隙,疯狂地啃食着他们的血肉。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白骨如麦穗般倒地。
阿蚨的玉坠开始发烫,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驱使着它。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三年前在洹水畔的遭遇:那个被刖足的老祭司,艰难地将青铜觚递给她,觚内浮沉着青蚨幼虫。
“牝牡之术不在阴阳交合,而在以欲制欲。”
老人说完便化作沙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青铜觚内壁,刻着“以情为舟,渡孽海者永堕无间”。
鹿台开始倾斜,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商王的面具脱落,露出爬满尸斑的面孔——原来,这位君王己薨逝月余!
阿蚨终于明白,所谓人祭,实为炼制尸王。
她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和决绝,抓起染血的玉琮,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祭鼎。
琮孔中射出七道星光,在天幕中勾勒出北斗贪狼之象。
饕餮发出婴啼般的吼叫,声音震耳欲聋。
女俘们脐间的牡丹暴涨,藤蔓疯狂地生长,缠住星斗,将其拽向大地。
阿蚨感觉小腹灼痛难忍,低头一看,青蚨玉坠己嵌入肌肤,虫形纹路顺着任脉爬上心口。
“情孽道,开!”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仿佛来自宇宙的深处。
阿蚨双目淌出银浆,视野中的万物瞬间褪去形骸:商王是裹着冕服的腐尸,侍卫乃陶土所塑,唯有那些青蚨虫呈现出璀璨的金身。
她突然明悟,所谓神灵,不过是更高维度的欲念聚合体。
血月彻底破碎,无数碎片如流星般划过夜空。
一块陨铁坠入祭鼎,瞬间引发剧烈的爆炸。
饕餮幻象如朝露般消散,只留下一片狼藉。
阿蚨发现自己站在青铜树梢,脚下是沸腾的血池,池中浮沉着历代人牲的玉佩。
她的右手化作青蚨虫镰,轻轻挥动,便割裂了时空,显露出欲海秘境——那里有三百六十座玉势状山峰,峰顶不断喷发着粉色的雾气,弥漫着令人迷醉的气息。
“尔等亵渎天道,当受牝鸡司晨之刑。”
云中降下雷火凝成的锁链,如灵蛇般将阿蚨吊在半空。
她的左眼被剜出,化作青蚨母虫落入血池;右腿被斩断,变成青铜神树扎根鹿台废墟。
从此,殷商境内,凡风月场所必供青蚨神像。
妓家以铜钱沾女子经血喂养青蚨,便可招徕恩客如蚁附膻。
然而每至血月之夜,总有妓子化为青蚨虫群,携带着铜钱飞往鹿台遗址,在青铜树上结出人面虫蛹。
三千年后,牧野之战的鲜血浸透了鹿台地基。
周人发现青铜树开出恶臭的红花,花心镶嵌着阿蚨的翡翠左眼。
太公望手持封神鞭,用力击向青铜树。
随着一声巨响,眼瞳碎裂成万枚“蚁鼻钱”,从此流通天下,成为情欲交易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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