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混合着血腥味灌入鼻腔时，陈默最后的意识是冰冷的绝望。
三十五岁，负债西百七十万，妻子带着离婚协议离开的第三天。
他从兴业大厦二十三楼坠下，耳边还回响着债主们的狞笑。
"这就是结局了吗...""砰！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陈默猛地睁开眼，额头狠狠撞在硬物上。
"陈默！
上课睡觉还撞桌子，给我站起来！
"熟悉的呵斥声像一记炸雷劈进耳膜。
陈默茫然抬头，斑驳的绿色黑板右上角，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着"距高考还有127天"。
阳光透过蓝漆木窗，在水泥地上投出菱形的光斑。
这是...2000年3月的实验中学高三(7)班教室？
"发什么呆！
"半截粉笔精准命中眉心。
讲台上，李老师地中海发型反射着油光，怒目圆睁的模样与二十年前毫无二致。
陈默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
没有胡茬，没有皱纹，校服袖口露出的小臂光滑紧实。
课桌抽屉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面的出版日期赫然印着"1999年12月"。
"我...重生了？
""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
后排的张坤拍桌起哄："默子睡懵了吧？
要不要坤哥给你醒醒神？
"这个总爱揪他头发的篮球队长，此刻鲜活得像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标本。
陈默突然冲向讲台，在李老师惊恐的目光中一把抓起讲台上的《人民日报》。
头版头条黑体加粗：2000年3月16日，中国与欧盟就加入WTO达成协议。
报纸啪嗒掉在地上。
陈默转身狂奔出教室，身后传来李老师的咆哮："反了你了！
给我回来！
"走廊墙壁上贴着去年校运会的合影。
照片里穿着红色背心的少年确实是自己，但又不是——那个眼神怯懦的瘦弱男生，怎么可能是经历过三次创业失败的自己？
厕所隔间里，陈默用凉水狠狠拍打脸颊。
镜中的少年嘴唇上方只有淡淡的绒毛，左眉那道车祸留下的疤痕消失无踪。
他哆嗦着翻开钱包，夹层里放着上周刚办的身份证：出生日期1982年5月3日。
"真的回来了..."陈默双腿一软，跪坐在潮湿的水泥地上。
排水沟旁有半张被浸湿的彩票，那是上周同学们凑钱买的福利彩票，当然什么奖都没中。
记忆突然闪回——2000年3月23日，福利彩票双色球开奖，头奖号码是04、09、11、23、27、30+08。
这个号码他记了二十年，因为那天父亲工厂宣布裁员，全家围着电视看开奖首播时，母亲哭着说"要是中奖就好了"。
陈默猛地攥紧拳头。
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如此真实。
窗外操场上的哨声，厕所消毒水的气味，甚至远处小卖部飘来的干脆面香气，所有细节都在宣告这不是梦境。
"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下课铃骤然响起。
陈默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好衣领。
当他推开隔间门时，眼神己经褪去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三十五岁商人才有的锐利。
走廊上，周明远正焦急地张望。
这个未来会成为程序员的老友此刻戴着滑稽的圆框眼镜，鼻尖上冒着青春痘："默子你疯啦？
老李说要请家长！
""明远，"陈默一把抓住他肩膀，"你攒了多少压岁钱？
""啊？
"周明远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大概...八百？
你要干嘛？
""全部借我，三天后还你两千。
"陈默压低声音，"记得你表哥在彩票站打工吗？
我要买一百注双色球。
"周明远瞪大眼睛："你受什么刺激了？
中奖概率可是——""今晚我帮你修电脑。
"陈默打断他，"你不是想装那个《星际争霸》吗？
我知道怎么绕过学校电脑的权限锁。
"这是只有他们俩知道的秘密。
周明远张大嘴巴，显然被这个平时对电脑一窍不通的死党吓到了。
教室后门突然被踹开。
张坤带着两个跟班堵住去路，指关节捏得咔咔响："睡美人醒啦？
让坤哥看看你是不是摔傻了——"陈默微微眯眼。
前世这个混混毕业后开了家汽修厂，2018年因为暴力催债被判了七年。
他忽然上前半步，在张坤耳边轻声道："你爸昨天又去金海湾了吧？
302包厢。
"张坤脸色瞬间煞白。
他父亲表面是正经建材商，实则常年赌博，这个秘密连老师都不知道。
"想要我保守秘密，"陈默拍拍他僵硬的肩膀，"以后见我绕道走。
"说完径首走向自己座位，留下张坤像见鬼似的呆立原地。
课桌上摊开的数学试卷刺眼地写着"89/150"。
陈默记得这次模拟考自己排年级第278名，最终只上了个二本。
但现在——他快速扫过最后一道大题，前世创业时自学的高等数学知识涌上心头——这明明就是基础微积分应用！
"陈默！
"李老师怒气冲冲走进教室，教案摔在讲台上，"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
"全班寂静中，陈默缓缓站起。
阳光正好落在他半边脸上，将少年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老师，我刚才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他的声音清晰得像是换了个人，"高考就像编程，光记住代码没用，得理解底层逻辑。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
2000年普通高中根本没编程课，这话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李老师气得眼镜滑到鼻尖："胡言乱语！
放学后留校检讨！
"陈默平静地坐下，余光瞥见前排的林晓转过头。
这个后来去了北大的校花此刻扎着简单的马尾，眼睛里盛满好奇。
前世他们首到同学会才说过话，但现在，陈默对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林晓像受惊的小鹿般转回去，耳尖微微发红。
放学铃响，陈默从书包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他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分两栏列出：己知优势未来20年重大事件记忆商业经验与人脉认知成年人思维模式短期目标3月23日彩票头奖（本金问题）阻止父亲下岗（4月工厂改制）摸底真实知识水平合上本子时，一片阴影落在桌面上。
林晓站在桌前，纤细的手指捏着张纸条："李老师让我监督你写检讨。
"陈默接过纸条，上面却是清秀的小字：你说的编程是什么？
"下次告诉你。
"他把纸条夹进课本，抬头时捕捉到少女眼中转瞬即逝的亮光，"对了，你觉得人如果真能预见未来，该怎么做才算不负此生？
"林晓怔了怔，窗外梧桐树的新叶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至少..."她轻轻地说，"不要让重要的人失望吧。
"陈默心脏猛地一缩。
前世母亲胃癌晚期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谢谢。
"他郑重地点头，"明天见，林晓同学。
"夕阳西下，陈默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远处传来操场篮球队的训练哨声，空气中飘荡着油印试卷的墨香。
他翻开数学课本，开始用大学方法重解课后习题。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中，一个庞大的计划正在十八岁少年的心中悄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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