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暴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凶,雨水砸在柏油路上,溅起的水花混着便利店门口倾倒的泡面汤,在昏暗的巷子里积成一片浑浊的水洼。
朴叙俊蜷缩在GS25便利店后巷的垃圾箱旁,双臂死死护着怀里那半块被人丢弃的三角饭团。
他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廉价T恤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瘦削的肩胛骨。
三个醉汉围着他,皮鞋碾过他的手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西八,臭小子,把偷的钱交出来!”
为首的黄毛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
雨水冲开他额前的血污,露出一双黑得惊人的眼睛。
“我没偷……”朴叙俊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是你们……抢了我姐姐的抚恤金。”
醉汉们哄笑起来,笑声混着雨声,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黄毛的刀尖抵上他的锁骨,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缓缓下压。
“那你让你姐从坟里爬出来讨啊——”话音未落,黄毛的手腕突然飙出一道血线。
“啊啊啊——!”
惨叫声划破雨夜。
朴叙俊眨了眨眼,雨水顺着睫毛滑落,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三个醉汉踉跄着后退,手腕上凭空出现一道整齐的割伤,鲜血喷溅在便利店的招牌上,被雨水冲刷成淡粉色。
巷口站着一个人。
男人撑着一把全黑的伞,伞沿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巴和一抹苍白的唇色。
他的黑色大衣被雨水打湿,衣摆垂在脚踝处,像一片沉甸甸的阴影。
朴叙俊的视线落在男人的左耳——那里戴着一枚白骨耳钉,在Burning Sun夜店的霓虹灯下泛着冷光。
是人的指骨。
“要死滚远点。”
男人的声音比雨还冷,“别脏了我的路。”
醉汉们连滚带爬地逃了,巷子里只剩下雨声和朴叙俊急促的喘息。
他挣扎着爬起来,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还是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沾满泥水的手一把攥住了男人的裤脚。
“先生……”他咳出一口血沫,喉咙火烧一样疼,“买下我吧。”
男人终于低头。
伞沿微微抬起三寸,朴叙俊对上了一双金褐色的眼睛——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竖瞳,在暗处收缩了一瞬,冰冷而锐利。
“理由。”
朴叙俊颤抖着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中央一道暗红色的烙印。
雨水冲刷下,那印记像是活了过来,隐约泛着血光。
“您左臂上的黑影……”他盯着男人被黑雾缠绕的手臂,声音沙哑,“我能替您挡住。”
男人笑了。
他蹲下身时,黑色大衣的下摆浸在血水里,袖口掠过朴叙俊的脸颊,带着一股冷冽的庙木香,像是常年浸在香火里的古旧神龛。
“名字。”
“朴……朴叙俊。”
“韩昭夜。”
男人掐住他的下巴,拇指按上他渗血的唇角,“记住,从今天起,你是葬神百货店的狗。”
韩昭夜一把将朴叙俊从地上拽起,拉着他就往巷外走去。
朴叙俊脚步踉跄,却死死跟着。
到了葬神百货店,朴叙俊跟着韩昭夜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墙壁上贴满了泛黄的符咒,朱砂画的符文早己褪色,却仍透着股阴冷的气息。
店铺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柜台上一盏老式油灯,火苗忽明忽暗,在货架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货架上摆着匪夷所思的商品——一枚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婚戒,标签上写着“1998年汉江新娘”一块锈迹斑斑的怀表,指针永远停在“23:59:59”玻璃罐里蜷缩着一缕蠕动的黑发,标签是“女团主唱的声音”。
朴叙俊的喉咙发紧。
“睡这。”
韩昭夜踢开仓库的门,旧沙发上堆满了积灰的账本。
朴叙俊默默走过去,把账本一本本整理好,摞在墙角,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蜷缩在沙发上。
他的衣服还在滴水,但他不敢开口要毛巾。
韩昭夜脱下大衣,随手丢在椅背上,然后从柜台下拿出一瓶烧酒,倒进玻璃杯里。
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左耳的白骨耳钉微微反光。
“您的手……”朴叙俊盯着他左臂上缠绕的黑线,忍不住开口。
“砰!”
酒瓶砸在他脚边,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再多嘴就把你做成商品。”
韩昭夜的声音冷得像冰,朴叙俊立刻闭紧嘴。
雨声渐大,店铺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朴叙俊抱紧自己的膝盖,努力不让牙齿打颤的声音太明显。
他的肋骨还在疼,呼吸时像是有刀子在肺里搅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毯子突然扔了过来,首接盖在他头上。
“别死在这里。”
韩昭夜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晦气。”
朴叙俊愣了下,慢慢把毯子裹紧,毯子很旧,边缘己经起球,但上面残留着淡淡的庙木香,和韩昭夜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低头时,在沙发缝里发现了一张CU便利店的收银小票——儿童退烧贴×1,购买时间:凌晨3:05。
朴叙俊捏着小票,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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