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九重劫云己压碎三千里山河。
苏沉舟赤足踏在问天台上，玄色道袍被罡风撕扯出金线暗绣的北斗星图。
三百六十道玄天剑符悬浮身侧，每一道都映着下方十万弟子仰望的面孔。
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初入山门时，那个跪在登天阶上叩首九千次的自己——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染红了青石，只为求一个外门弟子的名分。
"第九道心魔劫..."他凝视着云层中游走的紫电，喉间泛起混着金砂的血腥味，"霜华，阵眼处的归元镜可还稳固？
"珠玉相击的清脆声响从身后传来。
凌霜华素手抚过鬓边冰晶步摇，月白色广袖拂过青铜阵盘："沉舟且安心，七曜锁灵阵己运转九周天。
"她眼底闪过星芒，指尖不着痕迹地在坤位刻下第三道逆灵纹。
阵纹流转的微光映在她腕间，那里本该系着定情的鸳鸯扣，此刻却缠着七根透明丝线，尽头消失在云海深处。
雷霆撕裂苍穹的刹那，楚云河突然捂住心口栽倒。
"师兄！
我的金丹..."少年呕出的血染红衣襟，腰间那枚刻着"玄天"二字的玉佩炸开幽蓝魔气。
苏沉舟瞳孔骤缩，这魔气他曾在北冥深渊见过——当年为取九转冰魄莲，他们师兄弟三人被三千阴尸围困，师尊玄霄子左臂就是被这种魔气腐蚀成白骨。
"蚀骨咒？
"苏沉舟剑指划开虚空，本命灵剑"断因果"发出悲鸣。
剑穗上系着的琉璃铃铛疯狂摆动，本该护法的十二位长老，此刻竟同时结出封魔印。
七十二道锁链破土而出，每条锁链末端都扣着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朱砂绘制的饕餮纹正在渗血。
"抱歉啊师兄。
"楚云河抹去嘴角血迹，瞳孔泛起蛇类般的竖纹。
他手中浮现的并非灵剑，而是半截缠绕黑雾的獠牙——这正是三年前南疆除妖时，被苏沉舟斩于剑下的九幽魔蛟遗骸。
"但药王谷给的实在太多。
"少年笑着撕开道袍，心口处赫然嵌着枚血色琉璃，其中浮动着万千冤魂的脸。
九霄雷落时，苏沉舟终于看清凌霜华眼尾那抹朱砂。
根本不是守宫砂，分明是噬魂蛊成熟的血斑。
她手中归元镜倒转，镜面浮现的却不是渡劫法阵，而是三百年前寒潭初见时的画面——那时他还是筑基期弟子，为采玄冰草跃入万载寒潭，在冰层深处看见水晶棺中沉睡的少女。
镜光流转，将本该抵御天劫的灵力化作捆仙索。
"为什么？
"雷光中传来骨骼碎裂声，苏沉舟看着刺入丹田的冰魄针。
这是去年上元节，他耗费百年修为为道侣炼制的生辰礼。
针尾雕刻的并蒂莲正在凋零，露出内里暗藏的噬灵蛊虫。
凌霜华指尖拂过他眉心血痕，那里有朵莲花状的道印正在溃散："三百年前你救我出寒潭时，可曾问过那具冰棺为何悬着七盏魂灯？
"她发间步摇突然炸开，冰晶碎片割破苏沉舟的脖颈，露出核心的九幽冥铁，"天机阁早算准了，今日当有渡劫修士应劫。
"劫雷劈碎护体金光的瞬间，苏沉舟看见师尊玄霄子立于云巅。
老者道袍上的晨露未干，袖口还沾着星辉草的花粉——那是药王谷独有的灵植，每逢朔月才会在子时绽放。
三百年前他拜师那日，玄霄子的道袍上也沾着同样的花粉。
血肉剥离的剧痛中，时空仿佛被撕开裂缝。
苏沉舟碎裂的元神看到无数光影流转：十五岁那年外门大比，他本该被楚云河暗算坠崖；三十七岁探索古秘境，本该获得八荒战体的传承；二百岁执掌刑堂时，有个杂役弟子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求他主持公道..."检测到宿主元神濒临消散，启动因果重构程序。
"冰冷的机械音在识海炸响，无数金色丝线从虚空涌出，将他的魂魄缝合成星光。
苏沉舟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穿过层层叠叠的时空褶皱。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凌霜华眉心突然亮起的青色印记——那分明是药王谷圣女的独有烙印。
剧痛从指尖开始复苏。
苏沉舟猛地睁开眼，掌心传来粗粝的青石触感。
晨露浸透单薄的灰布道袍，山风裹着熟悉的钟声扑面而来。
眼前九百九十九级登天阶尽头，玄天宗的鎏金牌匾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苏师兄！
发什么呆呢？
"背后传来推搡，满脸雀斑的少年挤到他身旁，"今日外门弟子晋升考核，去晚了又要挨戒鞭了。
"苏沉舟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指节处那道练剑留下的疤痕清晰可见。
这是三百年前他初入玄天宗的那天，也是所有因果错位的起点。
识海中突然浮现半透明的金色轮盘，无数因果线在其中纠缠成茧，最明亮的那根正指向山顶某处——那里本该有个杂役弟子，在辰时三刻被失控的灵兽撕成碎片。
"当前可修正因果：莫小七之死。
奖励：筑基初期修为。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