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鱼在纪检本上划掉清清名字时，后颈突然传来细微的刺痛。
粉笔头带着熟悉的抛物线轨迹落进他敞开的笔袋，和里面七零八落的橡皮擦撞出轻响。
最旧的那块己经泛黄，边缘还留着歪扭的牙印——那是幼儿园时清清抢他蜡笔被罚站，用门牙啃出来的"道歉礼"。
"第27次迟到。
"他转身用教案挡住全班视线，指甲在清清课桌上敲出加密的摩斯密码。
木质纹路传递着只有他们懂的频率，当指节叩到第七下时，后排传来篮球转动的嗡嗡声。
这是清清独有的回应方式。
十年前在阳光幼儿园，每当小向鱼被其他孩子嘲笑"没有妈妈来接"，清清就会把橡皮擦抛进他的彩笔盒。
那些橡皮总带着体温，像此刻穿过教室的穿堂风，轻轻掀动向鱼衬衫第二颗纽扣。
篮球场的运球声渐弱时，天台铁网上的锈迹正在剥落。
向鱼在通风管道的阴影里找到蜷缩的人影，清清右手腕的银链缠着张撕裂的画纸——那是江江的素描，画面里清清母亲穿着露背晚礼服，腰间搭着江江父亲的手。
"你记得我爸葬礼那天吗？
"清清突然开口，喉结在逆光中滚动如困兽。
他扯开校服领口，锁骨下的烫伤疤像只振翅的鹤，"消防员说火是从更衣室烧起来的，可那件起火的礼服...上周出现在我妈的衣橱里。
"向鱼的薄荷创可贴悬在半空。
这个味道是他们十岁那年的暗号，当时清清父亲酗酒砸碎所有相框，他翻过两家之间的矮墙，把创可贴按在清清渗血的耳后。
此刻铁网外掠过白鸽，惊飞的气流掀开清清后颈——三道新鲜的红痕在皮肤上蜿蜒，是江江父亲那条爱马仕领带的纹路。
篮球从顶棚坠落，在水泥地面砸出心跳般的回响。
清清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抵住那个陈旧的牙印："江江转学来的第一天，我妈就给他买了整套马利画材。
可她明明知道...那家厂商的松节油，和我爸实验室的助燃剂是同一个供应商。
"记忆突然闪回上周的化学实验室。
向鱼作为课代表清点器材时，在江江的储物柜闻到刺鼻的松香味。
那截被遗弃的领带夹上，沾着与清清父亲遗物中相同的黑色颗粒。
"昨天我在江江的画室..."清清从书包夹层抽出半张烧焦的照片，火光吞噬的正是那件礼服裙摆，"看到他在临摹二十年前的火灾报道。
"风突然变得粘稠，带着游泳池消毒水的气息。
向鱼想起上周值日时，江江的写生本摊开在更衣室长椅——画中人身着礼服在火中起舞，署名日期却是清清父亲忌日的前夜。
"教导主任说樱花树赔偿金要两千。
"清清突然转了话题，指尖摩挲银链的纹路。
那是去年物理竞赛后，向鱼熔了金牌请金匠打的链子，"你把我名字记上吧，这次别擦了。
"向鱼在纪检本上划出新的横线，铅笔芯突然断裂。
粉笔灰簌簌落在"林清"二字上，像极了初雪那日，清清翻墙给他送烤红薯时，肩头沾着的樱花碎瓣。
"你爸实验室的旧档案..."他撕下便签纸画出扭曲的鲸鱼，那是他们藏在老槐树下的时光胶囊图腾，"我托表哥在消防局查到，当年起火点检测出丙酮异常。
"清清瞳孔猛地收缩。
篮球滚到天台边缘时，下课铃惊起满楼飞鸟。
向鱼在声浪中捕捉到江江独特的脚步声——那人总爱把左脚鞋跟拖过地面，像画家在完成最后一笔时故意的留白。
"今晚七点，游泳馆检修。
"清清将烫伤疤贴上他手腕，那里有幼儿园时被他咬出的月牙痕，"更衣室17号柜，藏着江江上周偷拍的监控录像带。
"夕阳将两人影子拉长成锁链的形状时，向鱼在纪检本背面画出火焰的纹路。
那些跳跃的线条逐渐勾勒出礼服裙摆，在"林清"的迟到处方框里燃烧成灰烬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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