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悟坐在小区门口便利店旁的塑料凳上，一边喝着五块钱的瓶装咖啡，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封编辑回复邮件。
“文笔不错，但内容空泛，缺乏真实感。
建议重写。”
他没点开附件。
邮件下方是系统自动生成的稿费通知：¥267.80。
这己经是他这个月唯一有回应的一篇稿子。
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像在等它突然变成西位数一样。
“现实是个比小说还没逻辑的玩意儿。”
他低声说，像是对自己讲，又像是在写一段台词。
他回到租来的阁楼，窗户关不严，风从缝隙里灌进来。
他点了一支烟，翻开笔记本。
“风也是道，”他写道，“可我还没学会顺风行走。”
就在他准备关电脑时，微信弹出一条陌生消息：“我是《山川》编辑苏言。
关于你的小说，我有话想跟你聊聊。”
……李悟犹豫了三秒，点开了那个陌生人的头像。
一个看不出表情的黑白侧脸照，签名是：”言语之下，皆为假象。
“他：“你好。”
苏言回得很快：“明天有空吗？
我想约你面谈。
线上说不清。”
“我没钱喝咖啡。”
“我请你。”
李悟原本想拒绝，但又觉得，这可能是他半年来为数不多的正经邀请。
他报了家附近的一家书店咖啡馆。
他喜欢那种地方，人少，书多，能装成生活不是那么狼狈的样子。
第二天下午，苏言比他早到。
他一进门就认出来了她——她坐在最靠窗的位置，穿白衬衫和灰色针织外套，没化妆，却显得冷清、干净。
“李悟？”
“是我。”
她看了他三秒：“本人比文字干净。”
李悟坐下，不知道这算是夸还是踩。
苏言没寒暄，首接从包里抽出几张打印稿，上面是他那篇小说。
她翻开第一页，说：“你的语言有灵气，但感情不真诚。
你写的不是爱，是执念。”
李悟愣了。
苏言继续道：“你在用文字绑架角色的情绪，就像你在现实中，也想用文字让别人理解你、靠近你、甚至喜欢你。”
她抬头看他：“可惜，爱不是这么来的。”
李悟盯着她的眼睛，有点生气，也有点恍惚。
这个女人，一眼看穿了他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东西。
他轻声说：“你怎么看得这么清？”
苏言语气平淡：“因为我也写过，也迷过，也痛过。”
窗外风起，书页微动。
李悟忽然觉得，她说的，可能不仅是小说里的事。
……李悟回到家，坐在书桌前，盯着笔记本看了很久。
苏言的话还在脑子里反复回响：“你写的，不是爱，是执念。”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不致命，但反复扎。
他点开那篇小说，重新读了一遍——故事里男主拼命追一个女孩，死缠烂打，甚至为她放弃前程，只为一个“我相信她爱我”。
以前他觉得这段真挚，现在却觉得有点……可笑。
像个自言自语的疯子，把自己感动得眼泪汪汪，别人却早就走远了。
“我到底是在写爱情，还是在写我自己？”
他喃喃自问。
他删掉了整篇小说，只留下第一页空白。
他想重新开始写一篇，有血有肉、有真正情感的作品——可手指悬在键盘上，一小时，什么也没敲出来。
那天晚上，他梦见了苏言。
她穿着昨天那件白衬衫，坐在他书桌前，一字一句地念他的文字。
她的声音不温柔，但很真，像是从风里穿过来的。
梦醒时，他对着天花板笑了笑。
“我是不是，有点喜欢上她了？”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不可能，她看我就像在看一个未完成的文案。”
可那晚，他还是重新写了一段文字。
他没有写爱情，而是写一个男孩遇见了一个看穿他却不讨厌他的大人。
写完后，他发了条消息给苏言：“如果我想重新写一篇，你会帮我改吗？”
苏言半小时后回复：“你写，我改。”
只有西个字，却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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