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气味像被碾碎的玻璃碴,刺得鼻腔发疼。
我蜷缩在铁床上,指甲第73次划过瓷砖墙。
砖缝渗出的潮气混着铁锈味,在指尖搓出浅灰色泥垢——这是我困在第三精神卫生中心的第39天,距穿越到这个世界,刚好西十七夜。
床头电子钟跳成00:00。
LED灯管“滋啦”响了三声,明灭三次后恢复惨白。
我盯着墙面新刻的星轨,摇光星的尾巴正戳向监控镜头。
金属摄像头泛着冷光,本该闪烁的小红点,今早被我用指甲血抹了层破妄符,此刻像只瞎眼的蝉蜕。
“又开始了。”
左腕胎记突然发烫,视网膜上浮出血色倒计时:灵脉稳定度17%,镜中人任务剩24小时。
系统界面边缘泛着波纹,像被丢进石子的湖面,那些金色咒文时明时暗,像在躲避什么。
走廊传来铁门吱呀声。
护士李硼的白大褂扫过门框,腕骨三颗朱砂痣一闪——和赵铍婆婆自杀前一模一样。
她递来药杯,塑料碰撞声让我想起道观里的铜罄,只是这声音没了香火味,全是消毒水的涩。
“王锂,吃药。”
胶囊在杯底滚了滚,映出我扭曲的脸。
我盯着她手腕内侧的淡褐色印记,突然想起赵铍婆婆枕套里的黄纸,上面用人血画着同样的“镇”字,边角还渗着枫叶汁的红——去年深秋,她总说后山的槐树在流血。
“李护士,”我摸着墙面未干的石粉,“您肩胛骨的镇魂咒,是刻在菱形纹路里的吧?
就像……就像赵婆婆临终前抓床单的样子,指甲缝里全是蓝墨水。”
她手一抖,水溅在铁桌,圆斑慢慢渗进我刚刻的天枢星。
工作牌撞上门框,金属夹“咔嗒”响,入职日期2018.7.15,在我眼里变成一串会跳的火星。
监控镜头转动的齿轮声刺得耳膜发疼。
我勾着嘴角,指尖在星图上抹出淡红咒文。
李硼的手机在口袋震了震,短信提示音里混着极淡的松木香——是玄门传音符的味道,和赵铍火化那天,骨灰盒里飘出的气味一样。
207病房传来玻璃碎裂声。
青紫色妖气涌进鼻腔,像泡了百年的老檀木突然腐烂。
李硼惊呼着跑向走廊,白大褂下摆扬起,露出脚踝处的咒文刺青——和我在赵铍骨灰里发现的往生镜残片边缘纹路,一模一样。
系统界面全屏闪烁,红光映得眼球发疼。
我摸向枕头下的塑料袋,触到冰凉的金属片。
那是赵铍火化时,我从骨灰里偷藏的残片,边缘还沾着焦黑的发梢,此刻正贴着青铜罗盘,烫得像块火炭。
走廊传来哭喊,像有人被掐住脖子。
我翻身下床,病号服衣角扫过铁栏,铁锈蹭在布料上,形成不规则的星图。
窗玻璃映出我的倒影:左腕胎记亮得像盏灯,形状和罗盘中央的紫微命盘分毫不差。
207病房门半开着。
钱氮跪在地上,把镜碎片往嘴里塞。
玻璃碴划破嘴角,血滴在胸前,绽开的形状让我想起赵铍画在床单上的符号——七个小圈围着个大点,像被踩碎的北斗。
“钱氮。”
我拽住她手腕,冷得像泡在井里的石头。
她抬头,瞳孔里翻涌着青紫色雾气,嘴角扯出赵铍的笑,声音却像浸了水的纸钱:“镜灵饿了……要吃魂……”系统红光频闪,警告灵脉波动。
我突然想起赵铍塞给我的纸条,指甲血写着“七月十五,镜渊湖底”,字迹边缘晕着水痕,像被泪水泡过。
钱氮后颈的青紫色淤痕在扩大,形状和残片的缺口严丝合缝。
“关灯!”
我把残片按在她后颈,病房灯“啪”地熄灭。
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十七片碎镜悬浮空中,按北斗排列,镜面上浮出赵铍的倒影——她穿着寿衣,站在后山槐树下,树根处缠着褪色的红布条。
李硼的呼吸在黑暗里格外响,像条缺氧的鱼。
她摸手机的蓝光映出颤抖的手,监控小红点不知何时亮起。
镜头反光中,我看见自己的胎记变成完整命盘,每颗星子都在缓缓转动,像有人用镊子拨动齿轮。
“李护士,”我盯着镜中槐树,树干上的红布条在风里飘,“您腕上的朱砂痣,是北斗引魂阵的阵眼吧?
二十年前镇邪司覆灭时,您是不是躲在藏经阁,闻着檀香看师兄们祭天?”
她手机摔在地上,钢化膜裂开的声音像冰面碎裂。
黑暗里传来她的喘息:“你……你怎么知道……”钱氮突然抽搐,后颈的镜面纹路爬到脸上,眼睛里倒映着无数个我,每个都在刻星轨。
我将困魂阵按在她眉心,血腥味混着妖气炸开,碎镜尖啸着拼合成镜,映出后山槐树——树根处埋着半截青铜镜,镜面映着倒立的月亮。
系统提示音尖锐,像生锈的刀在磨石上划。
灵脉回升至25%,任务进度30%。
罗盘指针逆时针转动,指向护士站,那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纸灰味——是《鲁班经》燃烧的气味,和陈默医生白大褂上的味道一样。
“李护士,”我转身看向她,她正盯着镜中槐树发愣,“赵婆婆的残片在您值班室抽屉第三格吧?
压在泛黄的《鲁班经》下面,纸页边角还有焦黑的指印。”
她踉跄着后退,踩到碎玻璃,血珠滴在地面,和我的困魂阵连成一线。
我捡起她的手机,锁屏是老照片:年轻的李硼和陈默站在槐树下,中间的小女孩戴着平安锁,锁上刻着和我罗盘背面一样的纹路。
“王锂!”
陈默的喊声从走廊传来,手电筒光束扫过病房,在镜面上折射出无数光斑。
我看见他白大褂下摆沾着后山的红土,胸前银项链滑出衣领,吊坠是块刻着往生咒的青铜碎片——和赵铍骨灰里的残片,能拼成完整的镜边。
“陈医生,”我举起手机,照片里的小女孩笑得很甜,“您妹妹是不是叫小棠?
她掉进镜渊湖那年,您折了十七个纸人,每个左眼都点着泪痣,和302病房周氧心口的胎记一样。”
他瞳孔骤缩,手电筒“当啷”落地。
光束里,钱氮己蜷缩墙角,后颈淤痕退成青紫色,镜中槐树倒影渐渐淡去,只剩下碎镜边缘的微光,像没烧完的香头。
系统界面弹出,共鸣度41%。
左腕胎记发烫,罗盘在枕下震动,青铜纹路顺着手臂爬上来,在病号服上印出半透明星图。
穿越那晚的记忆涌来:师父在雷雨中吐血,罗盘碎成十七块,一块嵌入我手腕,血珠溅在碎片上,发出钟鸣般的响。
“你们关我在这,”我盯着他们,陈默弯腰捡手电筒,李硼靠在墙上喘气,“不是因为我疯了,是我的血能开镜渊,对吗?”
陈默的手电筒光束在我脸上晃了晃,照见我勾起的嘴角。
李硼腕骨的朱砂痣在月光下猩红,像滴不下来的血:“二十年前泥石流震裂镇邪司遗址,镜灵逃出……”“所以把被附身的人关进来,”我打断她,指尖蹭过墙面石粉,“用奥氮平压制灵脉,让镜灵没法显形。
但赵婆婆的残片唤醒了镜灵,钱氮才会吃镜子。”
系统提示音突然急促,灵脉降至15%。
鼻腔一热,鲜血滴在困魂阵,碎镜升空拼出赵铍的脸,她眼里流出的不是泪,是湖水,带着水草的腥味:“镜灵要来了……七月十五开门……他们要圣女祭镜……”陈默突然抽出桃木剑,剑鞘刻着往生镜纹路,裂痕里渗着黑色妖气。
我甩起碎镜划破李硼手臂,鲜血溅在镜面,镜中槐树剧烈摇晃,树根处的青铜镜露出半截,镜面映出无数个病房,每个都有个我在刻星轨,每个星轨末端都指着监控镜头。
“原来你们想拿我当祭品,”我笑着后退,剑尖离喉咙三寸,“用我的血开镜渊,重新封印镇邪司。”
陈默的手在抖,额角冷汗滴在剑柄:“当年师父他们用全部灵脉封印镜渊,只有圣女血能加固……”“所以把我扔进地脉紊乱的疯人院,”我盯着剑鞘裂痕,黑色妖气正顺着纹路爬向剑尖,“让我每天接触怨灵,消耗灵脉,等七月十五祭镜。”
李硼突然跪地痛哭,白大褂蹭上碎玻璃:“对不起……师父说你是圣女转世,能阻止镜灵……可地脉倒转越来越严重,镜灵附身在病人身上……”系统界面血红,警告灵脉崩溃。
太阳穴像被无数细针扎穿,胎记几乎烧穿皮肤,疼得我踉跄半步。
摸向枕头下的罗盘,青铜纹路亮起,病房映成淡金色,像被裹进道观的晨钟里。
“够了。”
罗盘悬浮掌心,青铜纹路流转,像条活过来的龙。
陈默的桃木剑“当啷”落地,李硼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震惊。
我将残片按在钱氮眉心,默念咒语,碎镜发出柔光,渐渐融入她后颈。
系统提示音响起,任务完成,灵脉回升至30%。
钱氮呻吟着睁眼,眼里的青紫色雾气消散:“王锂……我梦见自己在湖里,有面镜子一首追我……”值班医生的脚步声近了,走廊传来钥匙串的响。
陈默和李硼急忙收拾碎玻璃,我趁机把罗盘塞进枕头,左腕胎记变回浅红,像道普通的伤疤。
值班医生推门进来,皱眉看着满地狼藉:“王锂,怎么回事?”
“和李护士、孙医生玩游戏,不小心打碎镜子了。”
我扯出个傻笑,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铁床栏杆,栏杆上的铁锈被抠下一小块,露出下面的青铜纹路——和我罗盘上的一模一样。
医生狐疑地看陈默,他点头:“是我没看好病人,抱歉。”
等人都离开,我坐在床边,盯着墙面星轨。
系统界面浮现,多了行小字:“你的血不仅能激活罗盘,也是打开镜渊的钥匙。”
指尖抚过胎记,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锂儿,镇邪司的罗盘碎了,只有你的血能让它重新转起来……”窗外,后山槐树在风里沙沙响,像有人在说悄悄话。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每个病人的“疯癫”,都是镜灵的锁链;每个医护的白大褂,都藏着玄门的秘密。
而我,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解开所有执念——哪怕,要首面自己是“祭品”的真相。
“镜灵,玄门,”我轻声说,指尖划过星轨,“我来,不是被祭的羊,是握刀的人。”
系统闪过微光,解锁玄门医术。
残页上镜渊湖地形图中央,朱砂写着:“七月十五,九星连珠,镜渊门开。”
闭眼时,赵铍的话在耳边回荡:“他们想让圣女祭镜……”我摸向枕头下的罗盘,青铜碎片在掌心发烫。
祭品?
不。
他们不知道,二十年前那场暴雨里,师父用燃魂术送我穿越时,早己将“圣女”的血,炼成了锁镜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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