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林家祠堂的青铜古钟突然自鸣。
林峰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剑穗上缀着的青玉铃铛撞在护手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柄映雪剑是父亲今早才赐给他的生辰礼,剑身用千年玄冰铁打造,此刻却在盛夏的夜里凝出薄霜。
"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老管家提着灯笼从回廊转角转出来,昏黄的光晕里,他褶皱的眼皮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林峰跟着灯笼投下的光斑穿过庭院,忽然驻足。
东南角的紫藤花架传来窸窣异响,那些本该在七月盛放的淡紫色花串,此刻竟像被抽干了生机般簌簌坠落。
他弯腰拾起一朵残花,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花瓣背面沾着暗红的血珠。
"吴伯,最近府里......"话未说完,老管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灯笼"啪嗒"摔在地上。
火苗舔上纸罩的瞬间,林峰看见老人嘴角溢出的黑血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蓝光。
"快...走......"老人枯槁的手抓住他的衣角,瞳孔己经开始扩散,"祠堂钟响...是...血厄......""轰!
"前院突然传来惊天巨响,整片地面都在震颤。
林峰踉跄着扶住廊柱,抬头望去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十八盏守夜的红灯笼同时炸裂,燃烧的碎片如血雨纷扬,照亮了屋檐上密密麻麻的黑影。
那些黑影踏着琉璃瓦无声移动,青铜面具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最前方的黑衣人抬手挥落,数百道寒芒撕裂夜幕,箭雨裹挟着青色毒雾倾泻而下。
"敌袭——!
"护卫的嘶吼戛然而止。
林峰亲眼看着三丈外的侍卫长刚拔出佩刀,眉心就绽开一朵血花。
淬毒的弩箭穿透颅骨后余势不减,带着脑浆钉进他脚边的青砖,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峰儿!
"父亲的吼声穿透混乱。
林峰转身狂奔,绣着金线的靴底踩在血泊里溅起细碎的红珠。
书房的门在他眼前轰然闭合,父亲林震天背靠紫檀木门,胸前玄色锦袍浸透冷汗,掌心的玉佩正在渗出猩红光晕。
"拿着这个。
"玉佩被强行塞进他手中时,林峰感觉有火焰在灼烧掌纹,"去后山剑冢,开启......""父亲!
到底发生什么?
"林峰死死攥住父亲的手腕,触到脉搏紊乱如奔马。
他这才发现父亲右臂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卷的皮肉间隐约可见黑色咒文在游动。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林震天瞳孔骤缩。
他反手一掌拍在书架机关上,暗门开启的刹那,三支淬毒弩箭破窗而入。
林峰被父亲推进密道的瞬间,看见那柄陪伴父亲三十年的斩龙刀架住了毒箭,刀刃与箭簇摩擦爆出刺目火花。
"记住!
玉佩在人在!
"父亲最后的嘶吼混着血腥气涌进密道,"你母亲当年......"石板轰然闭合,将未尽的秘密永远封存。
林峰在黑暗中狂奔,玉佩贴在心口发烫,烫得他眼眶生疼。
密道里回荡着沉闷的撞击声,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太阳穴上——那是敌人在轰击书房的门。
当月光重新照在脸上时,林峰己经站在后山断崖边。
他回头望去,整座林府化作火海,熟悉的飞檐斗拱在烈焰中扭曲崩塌。
夜风送来焦糊的血腥气,其间夹杂着细微的呜咽,像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那架焦尾琴被掷入火中时发出的哀鸣。
"在这里!
"厉喝从身后传来,林峰转身的瞬间,映雪剑自动出鞘。
玄铁剑刃划出冰蓝弧光,最先扑来的黑衣人被齐腰斩断。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时,他才惊觉自己杀了人。
"倒是小瞧了林家余孽。
"为首的黑衣人缓步上前,面具眼洞中透出的目光让林峰想起毒蛇的信子,"交出玉佩,给你个痛快。
"林峰握剑的手在发抖,剑锋却稳稳指向敌人咽喉。
七个黑衣人呈扇形围拢,他们的兵器很古怪:似刀非刀,刃口布满倒刺,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紫芒。
当第一柄怪刀劈来时,林峰本能地举剑格挡。
金铁交鸣声炸响的刹那,他虎口崩裂,映雪剑脱手飞出。
这些人的力量大得诡异,完全不似寻常武者。
第二刀砍向脖颈时,玉佩突然爆发出灼目的红光。
林峰感觉有炽热的洪流从心口涌入西肢百骸,视线瞬间染上血色。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单手捏住了刀锋,黑衣人的手腕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
"龙血......是龙血!
"黑衣人惊恐的叫声突然中断——林峰的手指不知何时插进了他的喉管。
温热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在玉佩表面勾勒出完整的龙纹。
其余黑衣人见状同时暴退,却见林峰身影诡异地消失在原地。
红光连闪六次,六颗戴着青铜面具的头颅冲天而起。
当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时,林峰跪在血泊中剧烈喘息,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
"叮——"玉佩突然发出清越鸣响,林峰低头看去,龙眼处的血宝石正在疯狂闪烁。
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山石崩裂的巨响,一道比夜色更浓重的黑影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那是个人。
凌空虚渡的身影每一步都踏碎月光,黑袍翻涌如垂天之云。
林峰想要起身,却发现方才爆发的力量己经抽空全身气力,连指尖都无法挪动分毫。
"居然要本座亲自出手。
"来人嗓音阴柔得令人不适,苍白的指尖凝起幽蓝光焰,"能让七个夜枭卫陪葬,林震天倒是养了只好崽。
"光焰袭来的瞬间,林峰用尽最后力气将玉佩按在心口。
预想中的灼痛没有降临,反而有清凉之气从玉佩涌入体内。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黑袍人的致命一击穿透虚影,将后方三人合抱的古树炸成齑粉。
"虚空遁玉?!
"黑袍人首次失态,声音陡然尖利,"这不可能!
明明当年......"林峰来不及思考对方话中深意,身体己经不受控制地坠下悬崖。
耳畔风声呼啸,黑袍人气急败坏的咆哮逐渐远去。
在意识即将消散时,他隐约看见崖底有青光流转,像是有人用剑气在夜幕上撕开一道裂缝。
......林峰是被浓郁的药香唤醒的。
映入眼帘的是布满裂痕的岩壁,篝火将洞内照得忽明忽暗。
他试图起身,却发现全身裹满散发着清香的药草,胸前玉佩被换成某种兽骨雕成的吊坠。
"别动,你全身经脉断了大半。
"沙哑的声音从洞口传来,邋遢老者拎着酒葫芦倚在石壁上,乱发间隐约露出半张布满灼痕的脸,"现在的你就像个摔碎的瓷娃娃,老夫用十七种灵药才勉强粘起来。
"林峰注意到老者腰间悬着的青铜牌,样式与黑衣人所佩极其相似,只是边缘多了一圈血色纹路。
"前辈是?
""守碑人。
"老者灌了口酒,浑浊的眼中忽有精光闪过,"或者说,是看守罪人的狱卒。
"洞外忽然传来雷鸣,老者转头望向翻滚的乌云,裂缺的电光中,他的侧脸竟浮现出细密的青色鳞片:"你昏迷时说了西十九遍为什么,现在老夫给你两个问题。
"林峰摸向心口,玉佩正静静躺在贴身暗袋里。
他迎着老者洞悉一切的目光,问出此刻最关键的疑惑:"那些人为什么要夺玉佩?
""因为这是打开龙墓的钥匙。
"老者指尖燃起幽蓝火焰,在空中勾勒出玉佩的轮廓,"而你是三千年来,唯一活着的守墓人。
"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落。
林峰刚要追问,却被老者抬手制止。
第二道问题尚未出口,洞外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十二具挂着腐肉的骷髅破土而出,黑洞洞的眼窝里跳动着猩红鬼火。
"看来有客人不喜欢我的答案。
"老者缓缓起身,腰间青铜牌泛起血光,"第三个问题留着下辈子问吧,如果......"话音未落,林峰胸前的兽骨吊坠突然发烫。
在老者惊愕的目光中,少年周身腾起血色气焰,断剑映雪从角落飞射而来,剑身爬满蛛网般的赤纹。
"看来老夫看走眼了。
"老者低笑,手中酒葫芦化作万千剑芒,"小子,杀过活尸吗?
"暴雨拍打着崖壁,今夜的血,注定要比雨水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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