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旁边有一条江,而江对岸是老板的摊子。
“老板”是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开设着一个打气球的小摊。
一块老旧的红布,一麻袋的气球,几支鲜艳的气枪就构成了他的摊。
在我的记忆中,他好像好几年前就来到了江对岸。
有时,我会在吃完晚饭后到江对岸散步,老板总是坐在他的小摊旁。
一边给气球打气,一边对新来的顾客讲解射击方法。
打气球会平等地吸引每一个男孩。
我也不例外。
尽管被坑了无数次,也依旧会傻傻地冲向新的摊子。
“老板,你这里打气球是怎么算的?”
这是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十元三十发”这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很便宜,这是我对老板摊子的第一印象。
“好的,我要玩六十发。”
我将手中的二十元钱递给老板。
他接过后,行云流水地把小球装进了枪中。
他笑着将枪递给我,说:“只要你把那个小三角和准心对准气球就行了,这个很准的。”
“嗯。”
其实我并不相信老板说的话,那种话无论在哪个摊上都可以听到,早己失去了信服力。
“砰。”
圆球从枪中飞射而出,首挺挺的没入了气球之中。
我感到很惊诧,这是我从来没想过的。
连续30发,中的次数只多不少。
很实诚,这是我对老板摊子的第二印象。
之后,只要是来到了对岸,我都会光顾老板的摊子。
久而久之,双方便认识了。
老板换过几次打枪的规则,但唯独从未改变过价格和精度。
后来,那里成了个小型的小吃街。
老板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客人,形形色色的人在对岸经过,一些人停留在了老板的摊前。
我也常常会去那打气球。
每次到他的摊前,我都会想问老板为什么不像其他的摊主一样,把价格调贵,把精度调差。
但我从来没说过。
也许是怕老板真的把我的话听了进去,那么我的乐园就会彻底消失。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想老板实际上也不会这么做。
那么多年了,他从没改变。
几周之后,小吃街被撤掉了。
随之而来的,是老板的消失。
我常常看着老板曾经放着摊子的地方沉思。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总觉的少了什么。
其实老板搬走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反而还减少了我的开销。
但就是忍不住去想,老板现在在哪。
今年,我又看到了他。
他仍是黝黑,只是脸上多出了几处时间刻出的皱纹。
打气球的价钱仍是十元三十发,但却没了之前的礼品,只剩下那些小玩意。
我再次走到了他的摊前,说:“老板,我要发30发。”
老板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将圆球装入枪中,递给我。
他的动作还是那么一丝不苟,我接过了枪。
举起那把鲜艳到刺目的枪,我对准了气球。
近视的眼睛看不清它的轮廓;颤抖的手臂打不中它的身体。
我忽的又想起之前从来没问出的问题,但依旧没说出口。
它己经不重要了。
我有了新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开打气球的小摊。
我没问,再打完枪后转身走了。
我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对,这不像从前。
几天后我骑着车,又来到了摊前。
依旧是三十发子弹,但准度又与当年一样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我是带着一个问题来的。
我一首都想写小说,但苦于不知要写些什么。
上次回去之后我忽然想到了,我要将老板作为开篇。
这次的三十发我打的无比快,可能只用了一分钟,亦或是更短。
我看着老板沧桑的脸,正欲开口,却又停下了。
我还是没能来了口。
可能是害怕他并非穷困潦倒,只是体验生活(虽然显然不会这样);又或是怕事实真如我所想,他的生活凄惨。
我想要从他身上发掘出那些引人注目的悲惨故事,却又看不得他的苦难。
我很矛盾……我不想写出虚假的故事,但也不想写出俗套的东西。
更不想写出平凡的东西。
许多人都再说平凡也是一种美,但这只是他们升华主题的工具。
我有点害怕,我忽然发现我好像追求的也是升华。
我不愿写平凡,不愿写套路,终究是因为它们也无法将我的文章升华。
甚至我现在写的这些字都在升华我的主题。
那我的文章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
究竟是为名利还是文学?
我骑着车,用尽全身的气力离开了老板的摊子,不敢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变了初心。
又过了几天,我又来到了他的摊前。
老板的业务并不繁忙,或许是因为早己是假期末尾。
当我到摊前时,一个人都没有。
老板依旧坐在他的那张小凳上,给气球打着气。
“老板。”
“嗯?”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你要玩是吗?
要玩多少?”
“六十发。”
“好。”
老板把枪递给我,我接过后就将它举起,瞄着气球。
但心里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老板他,还记得我吗?
我不确定。
事实上,他也没必要记得我。
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也许今天或是明天就再也不见。
就像之前那样。
我可能只是一个每天都会去玩的顾客,顶破天也是记得我的样貌。
至于我是谁?
别说笑了,谁会记?
我只是有些伤心。
我想,我就算是冤大头,却也不会被记住,是否太可怜了?
“老板,你记得我吗?”
“你……不是这几天都来的那个吗?”
“嗯。”
………………没有人说话,空气静得可怕。
“好的,老板再见。”
我离开了他的摊前。
其实我一首想,老板应该是认识我的。
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他己经忘了。
这可能有点玻璃心,但我仍是想着:怎么就不认得了?
也许多年以后,我又见到老板。
我也早己忘记了他。
那时候我可能会说:“老板,你这里打气球怎么算的?”
“十元三十发。”
然而这就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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