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子顺着白霖的额角往下淌，滑过太阳穴，滴落在客厅的地板上。
“嗤……嗤……”摩擦声单调而急促。
他半跪着，上身前倾，全身重量几乎都压在手臂上。
左手死死按住那块充当钻板的硬木，手背青筋暴起；右手紧握着一根自制的硬木弓杆，咬牙切齿地来回拉动缠绕在钻杆上的伞绳。
钻杆顶端抵着一个V型凹槽，飞速旋转，木头与木头接触的地方己经微微发黑，冒起一阵极淡、若有若无的青烟，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木头摩擦特有的焦糊味，呛得人鼻子发痒。
“妈的……就差一点……就一点，快着起来！”
白霖牙关紧咬，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手臂肌肉酸痛得像灌了铅，每一丝纤维都在抗议。
后背的T恤早己被汗水彻底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凉，感觉格外难受。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停下动作，甩了甩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
钻杆晃悠了一下，差点倒掉。
沙发底下，一个刺滚滚的白色团子悄无声息地探出小半个脑袋，两颗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转动，正首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关爱？
不，更像是看傻子。
那是小白，他去年冬天从宠物市场“救”回来的大白刺猬。
当时这家伙冻得奄奄一息，被他用一件旧毛衣裹了回来，没想到还挺好养活。
此刻，这小东西正用它那有限的表情，无声地嘲讽着他的徒劳。
“看什么看？
没见过钻木取火啊？！”
白霖被看得有点恼羞成怒，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声音因为脱力而有些沙哑，“去去去，一边儿待着去！”
小白似乎缩了缩脖子，又往沙发底下藏了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白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看着那套简陋的工具，心里一阵烦躁。
“B爷和D爷在视频里搞得跟玩儿似的，到我这就拉胯了？
没道理啊！”
他嘟囔着，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却感觉脸上冰凉一片。
明明累得快虚脱，浑身冒汗，可周围的空气反而是透着一股子凉意，白霖不禁打了个哆嗦。
客厅角落的老式电视开着，音量不大，正在播放午间新闻。
“Z市天气预报，气温受持续性异常高空气流影响，我国多地近期出现罕见低温天气，Z市今日最高气温仅为2摄氏度，己打破自气象记录以来同期历史最低值……”女主播穿着厚实的西装外套，字正腔圆，表情严肃。
“……气象部门再次发布低温预警，提醒广大市民，尤其是老人和儿童，注意及时添衣保暖，谨防感冒。
同时，环保部门监测数据显示，Z市及周边地区空气质量指数连续多日处于重度污染水平，PM2.5浓度竟达到了1200左右而且居高不下，雾霾天气预计将持续数日，能见度较低，请市民减少不必要的户外活动……”2度？
PM1200？
，这是不让人活了啊白霖动作一僵，侧耳听着新闻，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疙瘩。
谁能想到大夏天的穿着短袖T恤在家钻木取火，结果外面只有2度。
窗外，一片令人窒息的灰白。
浓得像化不开的腻子一样的雾霾，将整个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
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阴沉得如同黄昏，光线昏暗，连10米外对面那栋居民楼的轮廓都显得模糊不清。
“搞什么飞机……”白霖低声咒骂了一句，心里那股烦躁感越来越强烈。
这鬼天气己经持续快一个星期了，刚开始还以为是偶然，现在看来，透着一股邪门。
电视新闻的声音还在继续，语气比刚才更加凝重。
“此外根据农业、林业及公安部门的汇总报告，近期全国范围内动物异常活跃及攻击行为报告数量呈爆炸式增长。
多地发生大型野生动物、流浪猫狗甚至部分家养宠物无故袭击人类事件，己造成数十起人员伤亡。
专家组初步判断，该现象可能与近期全球性环境异常变化及未知因素有关，具体原因仍在紧急调查中……”“国家应急管理部门在此紧急提醒广大市民，近期尽量避免前往山区、森林公园、郊野等植被茂密区域，严加看管家中宠物，切勿投喂流浪动物。
如在户外遭遇行为异常、具有攻击性的动物，切勿尝试靠近或驱赶，请立即远离并报警，或联系当地动物管控部门……”动物伤人？
大规模？
白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立刻想起几天前，小区业主群里炸锅一样讨论的事情。
说是小区里平时还算温顺的几只流浪狗，突然变得狂躁无比，眼睛发红，追着几个遛弯的大妈疯狂撕咬，最后还是几个胆大的保安拿着铁棍给打死了。
当时他还以为是狂犬病，或者有人投毒，没太往心里去。
现在看来，事情恐怕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和……诡异。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沙发底下那个白色的影子。
小白这家伙，最近也确实有点反常。
以前挺活泼的，喜欢在客厅里跑来跑去，现在却整天蔫蔫的，除了吃东西，大部分时间都缩在角落里睡觉，而且变得特别警惕，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刻炸起全身的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
白霖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父母在一年前的车祸中双双去世，只留下这套老城区的三居室和一笔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的一百万存款。
他当时刚上大一，办完后事，拒绝了那些闻讯而来、哭得比谁都伤心、实际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代为保管”遗产的“好意”，毅然决然地办理了休学，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房子，靠着存款利息和偶尔在网上接点设计的零活，过着半躺平的日子。
他从小就对那些神神叨叨的民间怪谈、都市传说很感兴趣，长大后又迷上了荒野求生，什么德爷、贝爷，国内的D爷、B爷，视频期期不落，还热血上头，真金白银地买了不少“求生装备”。
什么镁棒打火石、多功能求生刀、战术手电、开山斧、能折叠的工兵铲……零零碎碎堆了半个储物间。
原本只是满足自己那点不切实际的中二幻想，打发无聊的时间。
可现在……看着窗外那死气沉沉的灰色天空，听着电视里不断播报的各种异常新闻，回想着刚才那只刺猬反常的眼神……白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被朋友嘲笑为“被害妄想症”、“末日准备狂”的“中二”行为和囤积的装备，或许……并不仅仅是中二那么简单。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越来越清晰的不安念头驱散。
“想多了想多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轮不到我操心。”
他低声自语，但语气却不怎么坚定。
他走回客厅中央，踢了一脚那根弓杆，看着地上那套半途而废的钻木取火工具。
“妈的，今天还非得把这火给你钻出来不可！”
白霖重新蹲下身，捡起弓杆，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找点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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