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不鸣什么意思

1 观鸟集或许你的生命里也有那样一个叔叔。他总在失踪，

偶尔出现在家人口中则化身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务正业者，

过年回家时却会笑眯眯给你偷偷发一个红包，在觥筹交错迎来送往的场合中，你们四目相对，

成为两座遥遥相望的孤岛。莫飞就有这样一个叔叔。一个平平无奇的观鸟爱好者，

叔叔本人这么自称道。在成长的这片沉重而腐朽的土地上，他无所谓的有些轻盈。

在她还小时，更年轻的叔叔给她看过自己的摄影集。

鹛栖息在川北的杉树林、棕头歌鸲啼鸣着在秦岭飞翔、金色林鸲舞蹈般在锦江的柔波上低飞。

在他如数家珍的讲解里，莫飞知道了好多之前从不知道的鸟的名字。

孔子说：“君子多识鸟兽草木之名”，那叔叔算一个君子吧。

一个落拓于世俗评价之外的潇潇君子。不得上桌的女孩，桌上被调谑奚落的叔叔，

两人目光遥遥地相对，叔叔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微笑。食不知味的饭后，

两人在田间各自捡了一块心仪的石头坐了，

闲聊天时看着叔叔在聊到心爱事物时闪闪发光的眼睛，莫飞这么想。那一年，

叔叔再次“离家出走”，而他留下的观鸟集为莫飞引来了一个新朋友。一个漂亮朋友。

2 漂亮朋友许之耀是班级中熠熠生辉的新星。这一点没人能否认。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他是清俊端正的贵公子，柔和的笑意悠悠地漾在唇畔。没人见过他发脾气。

那本散落在习题集里的观鸟集被许之耀不经意看到，这马上成为一个破冰的话题。

“你也喜欢鸟吗？”许之耀视线从观鸟集上移到莫飞脸上，不加掩饰的兴高采烈。

莫飞犹豫地点点头：“嗯？嗯。”难得找到同好，许之耀开始频繁地找莫飞聊天。

他带来了鸟类明信片，带来了电影杂志，带来了收录着鸟啼的mp3。

他兴高采烈地把和鸟类有关的东西都献宝似呈上来，只寻求一点兴趣爱好上的共鸣。

交流像一座桥梁，架向彼此都熟悉的话题。扑棱棱的，仿佛鸟儿振翅的声音在笑谈中响起。

两人在漫无边际的畅想中，鼻端似乎嗅闻到草丛阳光般的气息。那是很难得的。

很纯粹的体验。莫飞很难不期待每次和许之耀展开新的，关于鸟儿们的聊天。

这让她感到安全而喜悦，像回到和叔叔漫山遍野跑去偶遇一只随便什么鸟儿的童年时光。

3 电影班级考到了年段第一，短暂的电影时间是罕有的奖励。是肖申克的救赎。

分上下两集在两周的地理晚自习第一节放映。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

它每片羽毛都洒落着自由的光芒。”莫飞的瞳孔蓦地缩小，像强光照进井底的孔隙。

在所有低头奋笔疾书的学生里，她昂着头，眼神显得格外珍惜。王阳明龙场悟道，

朱元晦格物致知，或许都是那同样的思绪澄明的一瞬。老师轻咳一声，

关掉多媒体：“先放到这里，该讲评试卷了吧”，她歪歪头：“看谁没有批改。

”走进过道里巡视。莫飞在试卷夹里翻找的动作僵住了，

同桌的许之耀见状凑过来：“没带吗？”“拿我的。”他把试卷径直放莫飞桌上。

而老师就要走到他们面前。她挑了挑眉：“许之耀，没改吗？站起来。

”许之耀给嘴巴拉上拉链，示意张口欲言的莫飞不要说话，站起身来。

而莫飞的话在老师走开的背影里只能化作一句:“对不起，连累你。”片刻，

她补充：“谢谢。”许之耀轻松地笑：“正好想站起来活动一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啦！

”走完一圈后，老师响亮的讲课声音响了起来，恍似要将一盆鸡血注入所有昏昏欲睡的躯壳，

用知识的饲料填满一只只成长期的鸭子。莫飞抬起头，教室里“提高一分，

超越千人”的红字标语要烙在她视网膜上般，从眼里直烧进心里。她有片刻的反胃，

但很快压制住了。而许之耀轻快的哼歌声传来，白炽灯洒落在他身上，

伦勃朗笔下的人物一般柔和优雅，一种脱离高压环境的自由自在的存在，

像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的鸟儿，羽毛注定会洒落自由的光辉。4 妈妈莫飞有时候觉得奇怪。

飞是她的名字，妈妈是希望她高飞才取这个名字的吗。可她随父亲姓莫，莫飞，莫飞，

不要高飞吗。她弄不懂妈妈的意思。但也不能问，不敢问。就像她弄不清楚妈妈是否爱她。

舐犊情深，好像天理。但是否真正定理，尚需现实斟酌。妈妈是被买来的。

这个故事被揭开的时刻非常难堪。坐在塑料棚搭起的丧礼上，妈妈只是冷笑。

迎来送往所有来吊唁的人，妈妈的眼睛干涩的像硬铁。她咬牙低声对自己说：“莫飞，

你那人贩子爸终于死了，恶有恶报，真是活该。”莫飞只能手足无措地攥紧衣角，

羞愧地低头罚站，因为自己就是罪孽的产物，一个不断提醒罪行和错误存在的实在物。

贫穷的村子何以永续般存在。贫穷的血脉何以无穷般延续。一个穷男人，

通过种种手段买到女人。一个穷村子，因为个个家庭得以永生。

她的血脉从开头就是因为可耻的强迫存在的。但她没得选。妈妈恨她是理所应当，

恨屋及乌的合理推导。有时候她想流尽身体里的血，换一身骨肉，

能否从头清清白白再来一次。可她怕，怕痛，也怕死。

所以彼此的恨和渴望都只能纠缠不清地藕断丝连着。爸爸，那个可悲可恨的男人早死了。

她还记得他前一秒俯首甘为孺子牛，把她架在脖子上哄，下一秒就拿着皮带抽打她和妈妈，

大骂“赔钱货”。他总是醉醺醺，总是把钱全部扔在牌场上，回家就总是咆哮大叫，

然后醉倒在随便哪里，等人去给他擦洗干净。从小养育她的是妈妈。妈妈善待她，

但难说爱她。妈妈没钱，发气说不让她上学了，开学时却骂她怎么要缺席，

过几天满脸憔悴拿了学费来让她去交，递钱的手无意中碰到她的，

上面全是粗糙的伤口和裂痕。妈妈善变，嘴里总翻来覆去地骂她，却从没打过她，

更会每每在其他长辈要“收拾”她时挥着笤帚挺身而出，

可她之前在这些烂人手下挨的打更多也没次次反抗。她既泼辣又孱弱。既敏感又无情。

白天拿着菜刀和爸爸对峙，晚上偶尔被看到暗自垂泪，偶尔温柔地把自己抱入怀中，

更多时候却用尖刻的言语和不容打扰的态度将自己推的远远的。可是妈妈走的时候没带她。

前夫死后第三年，把她送上县城高中，妈妈就孤身离开了这个村子，

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5 雨燕和无脚鸟想起妈妈，这晚莫飞失眠。

在小小的十平米宿舍，她睁着眼睛听对床哒哒哒的动笔声，课业太多，考学太难，

常规的挑灯夜战。阳台上有一对好朋友在窃窃私语，等宿舍准时停电关灯，吱啦一声，

她们关上了窗，但声音还是隐隐约约飘进来，偶尔爆发一阵大笑。总是这样睡前聊二十分钟，

这是紧凑的高中日程中她们为数不多的维系友谊的自由时刻。在她们进门时，

睡不着的莫飞爬起来，支起床上书桌，拉紧遮光床帘，点亮灯，开始背单词。

多久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她自己也不知道了。跑早操时许之耀姗姗来迟。

在嘹亮激进的跑操音乐中他如一个跳跃的音符般汇入围成一圈的跑操队列中。

男生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和打闹声传过来。

在教室里落座时许之耀脸上都还挂着残余的笑意：“昨晚睡得好吗？”莫飞点点头。

许之耀神神秘秘翻出一本相册：“我给你看观鸟集，猜猜作者是谁？”莫飞指着许之耀。

许之耀眉开眼笑：“bingo!”一幅幅鸟类的画卷展现面前，

许之耀问她：“最喜欢哪只？”莫飞指着，许之耀惊喜地大叫：“雨燕！天哪！

我也最喜欢它！”他激动地脸颊泛红：“真是知音！

”“你为什么喜欢观鸟?”这的确是个罕见的爱好。许之耀想了下：“观鸟，

是我爸爸带我去的。它给我一种心灵上的平静。当我压力大的时候，当我迷茫的时候，

抬头看鸟飞过天空留下的痕迹，我都会感到一种慰藉。”压力?许之耀也会有压力吗？

他太平静，太自洽，太人见人爱，乃至于没有人会不羡慕他的平顺、安逸。

莫飞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他因为说到饱含热爱的爱好，眼底正浮现一种极其温柔的神色。

许之耀曾经问:"你知道那么多鸟，你最爱哪种呢？"莫飞摇头，只是反问：“你呢。

”“你看过《阿甘正传》吗？”从书包中拿出电影杂志，许之耀问莫飞。

莫飞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就是一部电影，里面有个叫阿旭的人呢，他被他爱的人抛弃，

他也抛弃爱他的人，他说：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

飞累了就睡在风里，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的时候。”莫飞睁大眼睛。

歪着头看许之耀。风在此刻吹拂开窗帘，簌簌声中，

许之耀接着道：“其实无脚鸟的原型我们刚刚也都聊到。它的原型是，雨燕。”扑簌簌。

一只鸟儿从影集里振翅飞向天空，不能回头的天空。

莫飞生涩的声音在暗沉的天色中响起：“谁抛弃了阿旭呢?”“他的妈妈。

阿旭是母亲和前夫的儿子。他们离婚了。”6 照相机和受伤的鸟春季田径运动会。

许之耀带来相机。拍下数张会递往宣传口的照片后，他歪头叫住了莫飞。

莫飞正要去跑那无人应征的一千五长跑，闻声回头，脸上是淡淡的惶惑。

许之耀左手托着相机，右手食指推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示意莫飞给她一个微笑。

莫飞在无声的默契中懂得了，扑哧露出一个真情流露的笑容。“咔嚓。”定格声响起，

许之耀从相机后露出柔和的笑脸，他调出拍下的画面招手让莫飞过来看。

莫飞脸上淡淡的不知所措消融在许之耀亲切的态度中。“很好看”，许之耀笃定地说，

他双眼直视着莫飞：“莫飞，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放轻松跑，我会为你加油的。

”莫飞跑完后就消失了。再看到她时，她拿层层叠叠的纸巾包裹的白色的小鸟，

它嘤嘤切切的哀啼着，翅膀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只能无力地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