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寒彻,吹过巨鹿郡的群山与荒野。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风雪搅动着枯草,发出断断续续的沙沙声。
夜幕如墨,一颗炽烈的流星突然划破天际,拖曳着明亮的尾焰,首坠山野,瞬间照亮了一片黑暗。
“天降异象……怕是大灾将至。”
村庄里,一个老人蜷缩在破旧的茅屋里,透过摇晃的窗格看向远方。
他的声音里满是畏惧,低头搓着冻得发紫的手指,喃喃自语着不详的预兆。
破屋外,风雪扑面,一个人影从远处的山道走来。
他披着一件粗布大氅,腰间挂着一只装满草药的布袋,手中提着旧药箱。
他的步伐沉重,却没有停下。
风雪落在他的肩头,被体温一点点融化。
他抬头看了一眼坠落的流星方向,眼神深沉,仿佛透过夜空看见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他走进了村庄最靠边的一间茅屋,推开门,寒气瞬间涌入,将屋内摇曳的火光扑得一阵晃动。
“哥,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瘦削的少年急忙迎上前。
他不过十六七岁,穿着单薄,脸上满是疲惫与焦急。
他抓住来人的手腕,声音颤抖:“快……快救爹,他不行了!”
来人点了点头,脱下大氅,走向火塘旁。
稻草堆上躺着一位老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闭,呼吸微弱。
另一名青年蹲在老人的身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水烧好了,药呢?”
他没有说话,从药箱里拿出几包干草药,扔进铁锅中煎煮。
药香很快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他舀出一碗药汤,蹲在老人身旁,将汤匙轻轻递到他的嘴边。
然而,老人没有动弹。
药汤顺着嘴角流下,滴在稻草上。
“爹……”少年跪在老人身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爹,你醒醒!
哥回来了,他带药回来了!”
老人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胸口的起伏缓缓停下。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柴火在火塘里劈啪作响。
少年攥紧拳头,一拳砸在地上:“凭什么!
我们这么拼命活着,为什么连自己家人都救不了!”
蹲在一旁的青年低声道:“够了,别吵。”
他站起身,用手轻轻抚过老人的眼睛,将它们合上。
他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将洒落的药汤擦干净,然后首起身说道:“明天埋了吧。”
少年猛地站起来,怒视着他:“就这么算了?
爹每天辛苦种地,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这些地都是我们的,凭什么交给地主?
他抢走我们的粮,抢走我们的命,爹是被他们害死的!
你忍得了,我忍不了!”
另一人低声喝道:“够了!”
他没有插话,只是低头收拾着药箱。
屋外的风雪声越来越大,冷风从门缝里灌入,吹得火光摇曳。
他仿佛没有听到兄弟的争吵,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
第二天,他们三人抬着老人的遗体,来到村外的一座荒丘。
雪地厚实,冻土坚硬,他们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挖出一个浅浅的坑。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低头站在雪地里,久久没有说话。
从山林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惨叫,惊得远处的寒鸦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
三人警觉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树林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他浑身是血,衣物破烂,脚下一软,扑倒在雪地上。
他们快步上前,将那人翻过身来。
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满是血污,呼吸微弱,胸口还在缓缓起伏。
“他活着。”
他俯下身查看少年的伤口,刀伤、冻伤、血迹,还夹杂着泥土。
他转头说道:“带他回去。”
少年被带回茅屋,被安置在火塘旁。
他的伤口被清理干净,身上盖了一件破旧的大氅。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勉强驱散了一些寒气。
许久之后,少年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嘴唇轻轻开合,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我不想死……”“别怕。”
他说,“这里没人会害你。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少年努力张开嘴,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们……杀了所有人……说村里没交租……他们带人烧了村子,所有人都死了……我爹和娘……”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埋下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少年攥紧拳头,狠狠砸在地上:“这些狗东西!
夺了我们的地,还不让人活!”
他看了一眼少年,轻声说道:“让他留下来吧。
这种天气,他活不下去。”
少年抬起头,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哀求:“我想活着……求求你们……”他静静地看了少年许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而低沉:“活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
你以后会明白。”
风雪渐止,屋外的天空露出一丝微光。
他转身推开门,走进雪地,朝昨夜流星坠落的方向看去。
远处的山岭隐约有一道焦黑的痕迹。
他披上大氅,顺着山路走去。
雪越下越大,他的脚印渐渐被覆盖。
攀上山岭时,他看到了那块被烧焦的巨石,以及散落在巨石旁的竹简。
他弯腰拾起一卷竹简,粗糙的竹片上刻着古老的文字。
第一行尤为清晰:“苍天己死,黄天当立。”
他注视着这行字,指尖缓缓抚过竹简的刻痕,目光沉静,却又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风雪在他耳边呼啸,他站在山巅,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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