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气灯在铁艺灯罩里挣扎,将雾气灼出十几个昏黄的光斑。
潮湿的苔藓在靴底发出腐败的呻吟,像极了我记忆里那些模糊的惨叫。
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那些曾经的痛苦和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无法呼吸。
我试图逃避,却发现早己被记忆的枷锁牢牢困住。
每一个昏黄的光斑都像是一个狰狞的鬼脸,嘲笑我的软弱和无能。
苔藓的呻吟声在耳边回荡,如同一曲绝望的挽歌,诉说着内心的哀伤。
我的灵魂在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这黑暗的力量吞噬。
一道影子静立在墙角,墨色的瞳孔幽幽的注视着前方,煤气灯的光芒将它的影子拉长,宛如一只长了犄角的怪物。
“喵—”一声又一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有种说不出的惊悚。
我回过神,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风掠过烟囱时卷来一丝甜腥。
下方巷口的水洼泛着油彩般的暗红,半截丝绸手套漂在血泊里,珍珠纽扣的反光刺痛了我的左眼。
那只冰蓝色的瞳孔又开始胀痛,如同三年前在汉伯宁街醒来时一样。
雾突然凝成冰针。
“你闻到了吗?”
雾气里传来机械齿轮的摩擦声,“灵魂腐烂时散发的苦杏仁味。”
怀表在风衣内袋震动。
掀开鎏金表盖时,齿轮间卡着片带血的指甲。
钟楼传来第十一声轰鸣。
雾气骤然浓稠如血浆,所有煤气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有冰冷的金属触感爬上后颈,乌鸦面具的机械声渗入骨髓:“该去准备下一场表演了,亲爱的□□□小姐。”
—月光刺破云层,短刀插在空荡的砖墙上,刀柄银链系着朵带露水的紫罗兰。
匕首割开浓雾时带着湿润的嘶鸣。
蹲踞在铸铁蒸汽管上,看着下方巡警的黄铜煤油灯在血泊中摇晃。
第五具尸体仰面躺在排水沟旁,年轻的面孔定格在惊骇的刹那——她淡金鬈发间插着朵枯萎的紫罗兰,这细节让我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三日前在汉伯宁街见过的相同装束。
同样的紫罗兰,同样的喉管切口,同样的...缺失的心脏。
“见鬼的仪式感。”
我收紧束腰的皮带,银发在脑后扎成利落的马尾。
雇主给的牛皮信封里只有张泛黄的照片:戴着乌鸦面具的人站在蒸汽飞艇甲板上,背后是刻满怪异符号的青铜门。
此刻那些符号正浮现在死者头顶的砖墙上,用凝血书写。
巡警的脚步声远了。
我翻身跃下屋檐,鹿皮短靴踩在血洼里泛起涟漪。
手指抚过砖墙的刻痕,潮湿的触感突然变得滚烫,仿佛那是记忆的余温。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些可怕的画面:苍白的实验室顶灯,玻璃舱里漂浮的模糊面孔少女,机械臂握着的注射器刺入她后颈,暗红纹路在雪肤上蜿蜒成蛇……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无法呼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嘀嗒—”血滴落在皮靴上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我的灵魂。
我僵在原地。
右手指缝间不知何时沾着暗红碎屑,凑近鼻尖能闻到铁锈味。
这不是墙上的陈血——新鲜的血珠正顺着袖口银链往下淌,而我的手没有任何伤口。
“看来你找到了更有趣的玩具。”
戏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穿深灰风衣的女人倒悬在蒸汽管道上,长剑垂下的穗子扫过我的睫毛。
看来有人先我一步。
她翻落的姿态像只黑天鹅,剑尖挑起我沾血的袖口:“午夜徘徊的银发小姐,要不要解释下这些血渍的来历?”
我甩开剑穗后退,后腰撞上某个坚硬物体。
转头看见排水沟里躺着半截铜制怀表,表链缠绕着淡金发丝——与死者鬈发颜色相同。
表面玻璃的裂痕间,凝固的血迹勾勒出指纹轮廓。
那是我的皮革手套纹路。
“巧合。”
匕首出鞘的寒光惊飞了雾中寒鸦,“就像你恰好带着上世纪的刻印。”
剑柄黄铜齿轮在此刻开始飞转,她锁骨处的暗红纹路泛着微光,而我的后颈突然灼痛难忍。
记忆在剧痛中闪回:戴乌鸦面具的女士递来牛皮信封,她的机械义肢散发着苦杏仁味。
“找到刻印者,”金属摩擦声刮擦着耳膜,“在他们发现你之前。”
长剑破空声唤醒神智。
我格挡的匕首与剑刃相撞,火星照亮她风衣内侧的暗袋——露出半截紫罗兰标本,花瓣边缘的齿痕与我虎口形状完美契合。
“你也在收集纪念品?”
我嗤笑着旋身飞踢,她格挡时剑柄撞碎墙砖。
簌簌落灰中,半张染血的报纸残片飘落眼前。
《泰晤士报》1891年2月13日:开膛手杰克最后一案现场发现银色长发。
靴跟碾住报纸的瞬间,蒸汽管道突然爆裂。
滚烫白雾吞没巷道时,我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以及她带着金属回音的耳语: “你闻到了吗?
那种猎物自投罗网的甜腥味。”
浓雾散尽时,只剩我站在巷口。
怀表不知何时攥在掌心,裂痕里的血迹消失了。
表盖内侧映出我的倒影:银发间插着朵带露水的紫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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