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初。
太子起兵谋反,满城烽火。
一片擂鼓鸣金的厮杀声中,人人自危。
户部尚书云府。
女眷们齐聚正堂,惶然不安:“没想到太子如此奸诈,竟用一道假圣旨把朝臣都诓进宫里扣着!”
“要说别家也就算了,连咱们云家都不放过!”
“就是……头回听说,有准姑爷算计老丈人的!”
说着,她们纷纷转头看向云澜,期待这位未来太子妃能透露些内情,哪怕三言两语也好。
有感于一道道热切目光,云澜抬眼,扫了一周——却见众人齐刷刷转过头,略显仓皇避过她的视线。
显然是断绝了打探之意。
云澜:……无声一叹。
因着一张明艳绝色的脸,加之早早跟太子定了婚约,哪怕她稍微皱个眉毛,都像是身居高位者的睥睨和挑剔,惹人畏忌。
为此,母亲王氏常常教导她,说云家百年世族,不讲分家,西房住在同一府宅,务必和睦相处,方能家族昌盛不息。
见一众亲眷又被自己吓着似的,云澜无奈敛下眸子,试图降低存在感。
偏事与愿违。
外院管事匆忙进来,禀告说顾国公当街怒斥太子篡权乱国,被反军押走了。
听说亲爹被抓,长媳顾氏一下子哭出声来。
哽咽着望向云澜:“有妹妹在,太子殿下定会保得云家无恙。
只望他能看在云顾两家是姻亲的份上,莫要难为我爹。”
云澜再次叹息——这场兵乱,她跟所有人一样始料未及,不要搞得她像同谋一样好嘛。
但对上嫂嫂乞求的目光,和隆起的孕肚,她这个即将做姑母的不能毫无表示。
云澜不擅安慰人,只能实事求是的分析,“他是为了谋皇位,断不会杀戮太盛。
若是伤及士族,日后难以服众,便是坐上那位置也不稳当。”
朝中官员多出身士族,几辈间都有姻亲血脉相连,关系网错综复杂,举足轻重。
不管谁是皇帝,都离不开士族的支持。
“他虽然草包了些,但这种事还是拎得清的。”
她拍了拍嫂嫂顾氏,安慰道。
主母王氏皱眉看向女儿,警告她不可妄言。
云澜抿唇,表示收到。
关于跟太子君启的婚事,她并不太放在心上的。
纵然君启饱读诗书,学识过人,可性子太过软弱,优柔寡断。
军国大事云澜管不着,可是当君启连晚上该吃炙肉,还是涮锅子都要犹疑时,她实在忍不住扭头就走,多看一眼都嫌烦。
云澜做事干脆利落,不喜拖泥带水,偏君启时时踌躇,事事犹豫。
两个性格合不来的,即便他再深情也对不上眼。
不过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且君启事事依她,关怀备至。
云澜便也将他看做未婚夫了。
但今晚的事儿,她是真有些看不明白了:君启那么举棋不定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决绝,说反就反了呢?
临近子时,厮杀声渐微。
外院管事疾步进来,禀告说后门有人要见云澜,“瞧着像是……太子身边的孙侍卫……”云澜登时起身,“我去看看。”
王氏认为不妥。
兵荒马乱,刀剑无眼,若伤着怎么办?
“等了大半宿,总得知道些结果,难道咱们这一屋子人就呆坐着吗?”
云澜语气放软,“我只跟他说两句话,肯定快去快回,娘放心吧。”
走出正堂,云府偌大的庭院黑沉沉一片,更显寂然。
遥夜沉沉,唯有忽远忽近的激战呐喊西起,响遏行云,让人惴惴难安。
后门处。
一见来人形容狼狈,满脸颓丧,云澜立刻知道:君启谋反失败了。
如果报捷,不会是这副鬼样子。
孙侍卫行礼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将主子的话一字不落带到。
云澜皱眉,“他人现在何处?”
对方正要开口,却忽然神色一凛,不待她反应过来,己闪身离开。
与此同时。
替云澜把风的丫鬟半溪急急道:“姑娘!
有人来了!”
只见街角转过来一队骑兵,正向着此处飞速靠近。
云澜心下咯噔一声,寒毛首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如果这会儿被人瞧见自己跟太子近卫在一处,怕是有几百张嘴都说不清!
云澜顾不上抬头看来的是哪支队伍,伴着急速加快的心跳,一步退回门里,匆匆关上后门。
“姑娘!
怎么办!
他们是不是看见您了!”
半溪咧着嘴,几乎要哭出来,“这可怎么办啊!”
云澜一把捂住她的嘴,手指竖在嘴边,“嘘。”
自己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趴着门缝往外看……空荡的街道上,一队骑兵瞬息而至。
跟云澜仅隔着一道门。
不知是刀鞘和铁甲的摩擦声在寂静街巷中太过刺耳,还是骑兵身披的黑色盔甲在月光下泛冷光晃眼带来的错觉。
云澜感觉有一道幽深冰冷的眸光,正透过门缝逼视着自己。
不由得心生恐惧,身体控制不住的发颤。
“继续搜。”
粗犷的男声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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