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牲祭:十八岁生辰夜，红白煞冲破门楣，陌生男人用朱砂笔在女主锁骨画并蒂莲，称要完成七十年前中断的"饲佛婚仪"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我蜷在菩萨空心的腹腔里，看着裂缝里渗进来的月光渐渐染上血色。
檀木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泥胎塑像表面皲裂的金漆扑簌簌落在睫毛上——这尊从我五岁起就栖身的观音像，此刻竟在融化。
"阿烛，该喝药了。
"爷爷枯枝般的手从幔帐外伸进来，青瓷碗里浮着未化开的香灰。
我下意识往后缩，后腰却抵住一团滑腻的东西。
借着残灯看去，泥塑内壁不知何时生出血丝般的纹路，正随着我急促的呼吸起伏鼓动。
铜铃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唢呐声裹着纸钱撞开祠堂木门时，我看到月光在地上淌成河。
八抬大轿缠着白幡停在院中，轿帘上绣的百子图在夜风里扭曲成哭脸。
为首的男子踏着满地纸元宝走来，蟒纹喜服下摆沾着湿润的泥土，像是刚从坟茔里爬出来。
"沉家第十七代饲佛女，今日该还阴债了。
"他指尖的朱砂笔冷得像冰，笔尖游走过锁骨时，我听见菩萨像传来婴儿啼哭般的碎裂声。
爷爷突然暴起掀翻供桌，香炉里窜出青紫色的火苗。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攥着半张焦黑人皮，上面用金线绣着我看不懂的梵文："七十年前你们裴家毁约，现在休想带走......"话音戛然而止。
穿喜服的男人轻轻抬手，爷爷的喉咙便开出一串血桃花。
我这才看清他腰间缀着的不是玉佩，而是七枚用红绳串着的指骨，最末那枚还戴着祖母绿的戒指——和爷爷左手缺失的无名指正好吻合。
"你爷爷偷了裴家的聘礼。
"男人用染血的指尖撩开我额前碎发，露出颈侧妖异的红莲胎记，"沉家祖上把我们少爷做成肉身佛镇宅，如今该用饲佛女的血肉来还了。
"送亲队伍突然齐声尖笑，白幡上的"奠"字渗出黑血。
他们掀开鎏金聘礼箱的瞬间，我看见另一个"我"正躺在铺满彼岸花的棺材里微笑。
她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素白中衣，心口插着的青铜匕首上刻着"民国三十七年"。
血月攀上飞檐时，送葬队伍开始跳傩戏。
纸钱烧成的灰烬粘在睫毛上，我被迫仰头咽下合卺酒。
酒液里浮着细小的骨渣，蹭过喉咙时发出类似铜铃的脆响。
裴寂寒——那个杀了我爷爷的男人——正用金线将我的小指与棺中女尸缠绕在一起，线头浸在盛满黑狗血的莲花碗里。
"一拜天地——"傧相的唱词带着水锈味，八名轿夫突然齐刷刷倒着跳上门槛。
他们的辫梢系着银铃，可那些铃铛分明是从天灵盖里长出来的，随着动作甩出粉白的脑浆。
我盯着棺中女子心口的青铜匕首，刀刃上斑驳的绿锈拼凑出"沉缨"二字——那是曾祖母的闺名。
裴寂寒忽然掰过我的下巴。
他掌心躺着一对翡翠耳坠，雕成并蒂莲的形状，花蕊里嵌着的舍利子正汩汩往外渗血："这是你七岁那年，在河神祭上弄丢的聘礼。
"记忆如香灰倒灌。
那年中元节我被推进祠堂暗河，确实有双冰冷的手替我戴上过耳坠。
水面倒影里，穿着蟒袍的少年将我按在刻满经文的青铜柱上，喉结抵着我后颈的莲花胎记轻笑："别怕，我们很快会再见。
""二拜高堂——"纸扎的喜公喜婆突然转动脖颈，腮红晕染成尸斑的形状。
它们抬着的牌位在烛火中显出真容：鎏金漆皮层层剥落，露出森森头骨镶嵌的灵位，额骨上朱砂写着"裴氏饲佛君之位"。
我踉跄着踢翻火盆，火星溅到缠足布裹的"嫁妆"上，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尸。
它们青紫的脚踝都系着红绳，绳结处缀着刻有我生辰八字的铜钱。
最骇人的是那些孩子的脸——竟与我五岁前的容貌一模一样。
裴寂寒钳住我挣扎的手腕，将合衾酒含在口中渡来。
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的刹那，棺材突然传出抓挠声。
透过泼洒的酒液，我看见棺中女子的手指甲正在疯狂生长，翡翠眼珠骨碌碌转向我脖颈处的胎记。
"你还没发现吗？
"裴寂寒的拇指按在我突突首跳的颈动脉上，那里浮现出细密的金色梵文，"从你出生起，沉家就给你喂食掺着佛骨的香灰。
现在你血管里流的不是血......"他突然扯开蟒袍，苍白的胸膛嵌着半尊金身佛像。
佛首眉心裂开蛛网纹，露出里面干枯的心脏——那脏器竟在疯狂抽搐，缠绕着与棺中女尸相连的金线。
"是供养肉身佛的灯油。
"地砖轰然塌陷的瞬间，我坠入漆黑的墓道。
腐尸气息扑面而来，七盏青铜人鱼灯次第亮起，照出环形祭坛上盘坐的干尸。
她们都顶着我的脸，穿着不同年代的嫁衣，脚踝铜铃刻着从光绪到民国的年号。
最中央的琉璃佛龛里，半人半佛的尸身正在融化。
金箔包裹的左手结慈悲印，右手指骨却如利刃穿透我曾祖母的画像。
当我看清佛像脖颈那颗朱砂痣的位置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正是我每日对镜梳头时，在镜中看见的胎记位置。
翡翠棺椁突然爆出裂响，裴寂寒的声音混着骨铃从头顶传来："看见了吗？
你才是裴家养了百年的那尊肉身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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