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银杏叶像一把把精致的小扇子,随风飘落在陈家的庭院里。
陈清远坐在那棵百年银杏树下,膝盖上摊开着一本《飞鸟集》,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页。
"清远,外面凉了,进来吧。
"母亲温柔的声音从落地窗内传来。
"再看一会儿,妈妈。
"陈清远抬头微笑,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今年十岁,却有着超出年龄的沉静气质,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下面淡青色的血管。
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炸开。
陈清远的手指猛地攥紧了书页,指节泛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
那本《飞鸟集》从膝头滑落,砸在厚厚的银杏叶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清远!
"母亲的惊呼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陈清远想回答,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着他的脸颊,还有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声——与他脆弱的心跳如此不同。
"我来抱他。
"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在头顶响起,干净利落,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当陈清远再次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然后是消毒水的气味。
他微微侧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抵着额头,似乎在祈祷。
少年察觉到动静,猛地抬起头。
陈清远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约莫十五六岁,轮廓分明,眉毛浓黑,眼睛像是被墨浸染过一般漆黑深邃。
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担忧、紧张,还有一丝释然。
"你醒了。
"少年说,声音比陈清远记忆中的要柔和许多。
"你是...谁?
"陈清远的声音虚弱得像一片羽毛。
少年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得有些粗糙的纸鹤,递到陈清远面前:"我叫林鹤。
你妈妈是我姑姑。
"陈清远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纸鹤。
纸鹤的翅膀有点歪,但能看出折的人很用心。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陈清远轻声说,指尖轻轻抚过纸鹤的翅膀。
林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陈清远纤细的手腕上,那里插着输液针,青紫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病房门被推开,陈母快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宝贝,你吓死妈妈了!
"她紧紧握住陈清远的手,然后转向林鹤,"小鹤,多亏有你。
"林鹤摇摇头,站起身退到一旁,给姑姑让出位置。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清远苍白的小脸。
前一天,林鹤刚刚被接到陈家暂住。
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离世,而陈母是他母亲唯一的妹妹。
林鹤本以为自己只是来这里过渡一段时间,首到其他亲戚安排好他的去处。
但在医院走廊上,他无意中听到了医生和陈父的对话。
"...清远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进展更快。
这种先天性心脏病...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他还有多少时间?
"陈父的声音沉重得像灌了铅。
"乐观估计,可能活不过三十岁。
"林鹤站在转角处,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上来。
那个安静得像瓷娃娃一样的表弟,那个在银杏树下看书时美得像幅画的男孩,竟然...命不久矣?
那一刻,林鹤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重大决定。
他走回病房,坐在陈清远床边的椅子上,开始折一只纸鹤。
他折得很慢,很认真,仿佛这只纸鹤能承载某种他无法言说的承诺。
当陈清远醒来,接过那只纸鹤时,林鹤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扎了根。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从今以后,这个脆弱如琉璃的表弟,将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窗外,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窗台上。
秋天刚刚开始,而他们的故事,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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