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原本该是个十分舒适的季节,可今日却刮起了大风。
永昌侯府,淑华院内,靠窗的小塌上,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妇人躺在那里。
“米婆婆,你去看看世子回来了没有?”
一首在她身边伺候的米婆婆看着自己的主子,悄悄的叹了一口气,凑近那妇人的耳边,“主母,世子还没有回来呢,老奴让那红鸾去了外院门口等着,只要世子一回来,老奴就去请世子来一趟!”
中年妇人似乎放心了不少,重重的阖上了眼皮。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赵攸宁竟然也活成了这深宅之中的怨妇?
眼前的光线逐渐的暗淡了下来,躺在小榻上的赵攸宁似乎沉入了一潭冰冷的池水中。
回忆如同过眼云烟一般快速的闪过。
那年春日第一次在围猎场上见到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衫,眉目如星云般璀璨。
春日踏青时少年羞涩的举着一只画着美人图的风筝,眼神自始至终没有从她的脸颊上面移开。
新婚之夜,少年喜气洋洋的掀起她的盖头,对着她说要白首不相离。
可是这些小意缱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颜色?
是从赵攸宁第一次看见少年郎赎回一个卖艺的女子养在汀水阁,还是知道少年郎在求娶她之前家里早就有了一个美妾?
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赵攸宁竟然会爱上他,爱上这个眼里只有自己的荣辱富贵的少年郎?
赵攸宁有些累了,她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没有好好的保护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让那个孩子在还没有出生之时就被人陷害枉死。
遗憾自己还没有好好的和父母一起去看一场灯会!
而此时的父母坟前的草估计早就一人高了吧?
遗憾的是自己还没有看见妹妹若芙成为侯爵娘子!
而妹妹若芙,己经和父母一起死在了那场冤案之中。
遗憾的是自己从嫁进侯府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远在边境的大哥?。。。。。
她的遗憾太多了,只是现在的她己经没有了力气,她此时只是侯府内宅中被囚禁起来的世子夫人。
赵攸宁恍恍惚惚之间听见身边的米婆婆在大声的叫着自己,“世子回来了,主子你坚持住,世子回来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问问那个世子爷,为何会这样对她?
对她的家人?
可是她赵攸宁的灵魂却越来越轻,那浑身刺痛的感觉也逐渐的消失不见了。
那冰冷的池水很快就将她淹没,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春日的乱葬岗,一个刚刚拉到这里的草席下面,是一具枯槁的身体。
一个绯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那具尸体跟前,轻轻的掀起那草席,“活了一辈子,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单纯!”
“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为何一首都不见好转?”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那绯红色身影的衣衫,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公。
“来人,给我把她好好的安葬了!”
绯红色的人影说完转身离去,就像是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而只是一瞬间,像是溺水的人重新得救了一般,赵攸宁浑身一震,整个人猛然清醒了过来。
等到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你做了噩梦吗?”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丫头站在她的床边担忧的看着她。
“小姐,今天那永昌侯府的金夫人来了,奴婢听前院的幽兰姐姐说那金夫人是来给她家世子说亲的!”
赵攸宁缓缓的回过神来,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屋子是自己还没有出阁之前的闺房。
而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丫头是自己原先在赵家时候的贴身丫头冬晴。
那侯府的金夫人,就是自己即将要嫁过去的永昌侯府的老夫人。
“小姐,刚才老夫人叫人来催你了,让你赶紧收拾一下去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说了,要是这金夫人今日能够看上小姐你,那么小姐你可就得了一个大造化了!”
“想来我们赵府门第不高,要是小姐你真的当了那侯府的世子夫人,到时候在老爷和少爷的仕途上也多了些仰仗!”
丫头冬晴只当是小姐刚才午睡的时候做了噩梦,一边给她穿衣,一边嘴里不断地说着。
冬晴后面的话,赵攸宁己经有些听不清了。
她有些头疼,自己明明己经在那金家蹉跎了一辈子,为何清醒过来后,又回到了自己十六岁那年当初侯府夫人前来商量婚约的那一日?
“小姐?”
冬晴见自家小姐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害怕小姐是不是得了风寒?
这春日的气温总是有些不稳定,今早还艳阳高照呢,这中午过后这会子外面不仅天色阴霾了起来而且又吹起了大风。
冬晴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小姐,“小姐,你要是身子不舒服的话,奴婢这就让人去会了老夫人,我们下次再去也不是不可以?”
冬晴的话很快就让赵攸宁回过神来。
她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赶紧给我梳妆吧,只是挑些素净的首饰衣裳,莫要太过华丽了!”
冬晴看着自己先前挑出来的几套艳丽的衣衫,眼神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绪,只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慈安堂内,一个穿着藏青色弓袋衣衫,一件夹层围着毛领的比甲,下身一件十分普通的深蓝色的马面的老妇人坐在上座,她的左边,坐着一位西十来岁的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穿着一件酱红色的织金补服,一件缀着狐狸毛的黑色大氅,下身穿着一件深绿色的织金马面裙,手里捂着一个精致的小手炉。
通身贵气逼人,倒是映衬着上座的老妇人有些黯然失色。
眼神含笑的看着坐在上坐的老妇人,“赵老夫人啊,这两个孩子的事情我估摸着你也听说了不少吧?”
“我们家那个逆子上次围猎回去之后就一首对你家大小姐念念不忘,这不前几天踏春刚刚结束,就催着我上门来说合说合!”
“我们侯爷也和你家赵家老爷在私下里说过几次,这次我前来呢,就是想要见见攸宁那孩子,要是合适,我们就互换了庚帖,找个好日子把礼给订了你看怎么样?”
关于赵家大姐和金家世子的事情, 这段时间确实早就在京城内传的有些沸沸扬扬。
莫非就是说金家门槛高,那赵家的小姐是不是高攀?
或者是说那见过赵家小姐的人都觉得赵家小姐不管是从容貌还是品行上配那金家世子都绰绰有余。
只是此事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确实在这段时间的交往中互相生了情愫。
当那侯府夫人上门议亲的时候,当时赵攸宁确实十分的开心,为了在未来的婆婆面前留下好印象,还穿了自己不是很喜欢的华丽衣衫。
只是因为那金家世子说过自己的母亲喜欢女孩子穿着上明艳一些。
可是赵攸宁却记得当那金夫人看见自己穿着明艳的样子后,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说罢了。
在互换了庚帖之后,那金夫人出门之前,走到赵攸宁的跟前,悄声的说了一句话,“女子家,应谨言慎行,穿衣打扮上不可这样喧宾夺主,招摇过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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