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如同被打翻的稀薄牛奶,刚刚漫过千羽学院高大的围墙。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清冷,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司旸习惯性地提前半小时到校,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如同钟摆般精准。
他喜欢这份清晨的宁静,可以让他纷乱的思绪沉淀,捕捉到一些被喧嚣掩盖的东西。
然而今天,当他踏入通往主教学楼的庭院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视线尽头,那几丛本该在冬季彻底失去生机的观赏灌木,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繁茂。
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它们的颜色——不是健康的翠绿,也不是枯萎的焦黄,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深紫色,仿佛凝固的墨水,在晨曦下泛着一层冰冷的、不属于植物的金属光泽。
周围偶尔有早到的学生匆匆走过,对这反常的景象视若无睹,或者仅仅是瞥了一眼,便被即将到来的早课或朋友间的嬉闹夺去了注意力。
司旸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锋,细细地扫过那些紫色叶片。
叶脉的纹理扭曲、膨胀,像是某种生物在痛苦地挣扎,却又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催生。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这是他专注思考时的小习惯。
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开始调取储存的信息。
冬季植物反季节异常生长,呈现非自然色泽……这违背了他所认知的一切生物学常识。
“哇啊!
什么鬼东西!”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穿着千羽学院运动服的白发少女,琪亚娜·卡斯兰娜,一个趔趄,差点被那探出小径的紫色枝条绊倒。
她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对着那丛植物挥舞着拳头,“长得跟鬼一样,挡本小姐的路!”
司旸站在不远处,看着琪亚娜大大咧咧地抱怨,目光却如同扫描仪般,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就在琪亚娜靠近,几乎要碰到那些紫色叶片的瞬间,那些叶片,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那不是风吹的颤动,更像是一种……生物性的应激反应?
紧接着,另一道温柔的身影走了过来。
雷电芽衣,她有着一头柔顺的紫色长发,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微笑。
她轻轻拉了琪亚娜一下,“小心点,琪亚娜,别摔倒了。”
芽衣的声音很轻柔,如同羽毛拂过心间。
然而,司旸的视线却凝固在了芽衣不经意间抬起的手指上。
就在她说话的刹那,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蓝色电火花,在她的指尖与湿润的空气接触时,一闪而逝。
快到几乎无法捕捉,如果不是司旸那远超常人的动态视力和专注力,绝对会将其忽略。
电火花?
司旸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仿佛只是在观察庭院的晨景。
但大脑己经将这个画面与异常的紫色植物牢牢锁死,列为了最高优先级的待分析事项。
早操结束,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
喧闹的人流涌出教室,司旸却逆着人流,再次来到了那片诡异的庭院。
他没有像琪亚娜那样试图去触碰,而是蹲下身,目光落在植物根部的土壤上。
与周围正常的棕褐色不同,这里的土壤颜色更深,隐隐泛着紫色,并且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混合着铁锈和腐败水果的甜腥气味,吸入鼻腔让人隐隐作呕。
他伸出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指(这是他书包里的常备物品之一,源于某种轻微的洁癖和对未知的谨慎),轻轻拨开表层的浮土。
指尖传来细微的颗粒感。
是结晶体。
非常细小,如同磨碎的紫水晶,散落在湿润的土壤中,折射着黯淡的光。
司旸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信息碎片——图书馆里那些被归为“都市传说”的异常生物记录、网络上偶然瞥见的关于某种毁灭性能量“崩坏能”的只言片语、民间流传的关于植物异变的故事……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信息,此刻却被他超强的学习能力和逻辑思维串联起来。
一种可能性逐渐清晰——这些植物的异常,绝非自然现象,它们很可能被某种未知的、高浓度的能量侵蚀、污染、乃至……寄生了。
放学铃声响起,司旸收拾好书包,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琪亚娜正兴致勃勃地围着那几丛紫色植物打转,手里还捡了根小树枝,跃跃欲试地想去拨弄那些叶片。
“琪亚娜。”
司旸快步走上前。
“啊?
司旸,你看这玩意儿,长得真奇怪,是不是变异了?”
琪亚娜看到他,立刻兴奋地分享自己的“发现”。
司旸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树枝,又看了看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紫色叶片,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只是觉得……它们可能不太正常,最好不要首接接触。”
琪亚娜眨了眨眼,虽然没完全理解司旸话里的深意,但看到他那副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撇了撇嘴,还是把树枝扔掉了。
“好吧好吧,听你的,真是个怪人。”
司旸没再多说什么,目送琪亚娜蹦蹦跳跳地离开后,他迅速从书包里拿出密封袋和采样工具,小心翼翼地采集了少量根部的土壤样本,并剪下了一小片异常的紫色叶片,动作迅速而隐蔽。
回到家中,司旸第一时间冲进了自己那个简陋的“实验室”——其实就是他房间里摆放着一台老旧光学显微镜的书桌。
将土壤样本放在载玻片上,滴加蒸馏水,盖上盖玻片,然后放到显微镜下。
调节焦距,视野逐渐清晰。
显微镜下,那些细小的紫色结晶体呈现出不规则的、棱角尖锐的形态,内部仿佛有流光在涌动,散发着幽幽的紫色光芒。
这种光芒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仿佛带着某种侵蚀性和不详的意味。
接着,他观察叶片样本。
植物细胞的结构完全紊乱了,细胞壁扭曲变形,细胞核异常肿大,内部充满了狂躁的能量反应,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爆裂。
这种混乱的、充满毁灭性活力的景象,让他想起了之前在食堂午餐盒里偶然发现的、一闪而逝的紫色霉斑,以及图书馆某本古籍插图上描绘的、象征灾厄的紫色能量纹路。
线索,正在一点点串联起来。
司旸摘下眼镜,用指关节按压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这些异常,绝非孤立事件。
它们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一圈圈扩散。
某种未知的、难以理解的力量,正在悄无声息地渗透这个看似和平的校园,甚至……整个世界。
一股混杂着兴奋与恐惧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发现真相的兴奋,以及对那未知力量本能的恐惧。
他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窥见了深渊秘密的孩子,既想靠近,又怕被吞噬。
第二天清晨,当司旸再次来到庭院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些异常的紫色植物,消失了。
不仅是植物本身,连同它们根系的土壤,都被整齐地挖走了一大块,留下的坑洞边缘平整,显然是专业工具所为。
旁边立着一块小小的告示牌,写着“庭院维护,请勿靠近”。
例行维护?
司旸心中冷笑。
如此迅速、彻底、悄无声息的处理,绝不是普通的校园维护能做到的。
这背后,一定有某种力量在介入。
他们在掩盖,或者说,在处理这些“异常”。
是学校高层?
还是……更隐秘的存在?
放学后,司旸找到了琪亚娜,将庭院植物的异常(隐去了崩坏能的猜测,只说是可能存在未知的污染或病变)和被迅速清理的事情告诉了她。
琪亚娜瞪大了眼睛:“哇!
真的假的?
被挖走了?
我就说那些东西很奇怪嘛!
司旸你真厉害,这都能注意到!”
她的惊讶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被路边小吃摊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拉着司旸要去买可丽饼。
司旸看着她没心没肺、活力西射的样子,心中那份想要守护的念头愈发清晰。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越过琪亚娜的肩膀,投向了不远处,正和几个女生安静交谈的雷电芽衣。
昨天那转瞬即逝的电火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那绝不是偶然。
司旸收回目光,轻轻扶了扶眼镜,将装着土壤样本的小袋子在书包里放得更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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