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承平二十三年。
桃花纷飞时节,太学东斋的花坛前却溅了血。
叶徽明握着书卷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在素纱手套下泛出青白。
那个方才还在诵读《礼记》的青衫学子突然双目赤红,抽出怀中短刃刺向身旁同窗,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响。
“子慎!”
惊叫声中,她广袖轻扬,三枚银针破空而出。
旁人只见叶博士慌忙后退时衣袖翻飞,唯有癫狂学子颈后三处穴位同时没入毒针。
咚的一声,短刃落地。
那学子僵跪在地,脖颈青筋暴起,突然仰天嘶吼:“凤隐不灭,血债当偿!”
喉间骤然迸裂,黑血喷溅在桃花花瓣上。
“都别动。”
叶徽明嗓音清冷。
她掠过满地狼藉时,蹲身探向学子脉搏时,余光瞥见对方手腕内侧的暗红刺青——三根尾羽盘成诡异图腾。
身后传来金丝履碾碎枯枝的声响,紫檀佛珠碰撞声惊飞了杏林间的雀儿。
“叶博士好身手。”
低哑如碎瓷的声音擦过耳畔,“这招鹤唳九皋,倒像是江湖失传的千机引。”
叶徽明藏在袖中的左手微微一颤,三指残缺处隐隐作痛。
她起身时不着痕迹地将学子衣袖拉下,转身便撞进一双淬着寒星的眼眸。
摄政王谢沉霄蟒纹玉带上的螭吻金扣映着血光,手中佛珠正碾过第九颗刻着“崔”字的檀木珠。
“下官惶恐。”
她垂眸作揖,腰间玉牌却突然被勾住。
谢沉霄的玄铁护甲擦过她咽喉,佛珠串不轻不重地拍在她后颈:“太学生当众癫狂,叶博士这夫子做得可不太干净。”
血腥气混着他衣襟间的沉水香压过来,叶徽明突然嗅到一丝极淡的曼陀罗气息。
这味道她在隐楼案卷中见过——北疆巫医惯用的摄魂散。
“请王爷明鉴。”
她忽然抬眸浅笑,露出袖中染血的《论语》,“圣人有云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下官不过效仿先贤,以书卷挡刃罢了。”
谢沉霄的视线掠过她莹白面庞,忽然伸手拂去她肩头落花。
带着薄茧的指腹重重擦过耳后,叶徽明呼吸一滞。
“好个文弱书生。”
他低笑一声,玄色大氅扫过满地残花,“三日内查不清此案.…..”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本王就拆了这太学,给叶博士的圣贤书当纸钱。”
杏林间忽然起了风,卷着血腥味的碎花瓣黏在叶徽明袍角。
她垂眸望着地上逐渐凝固的乌血,耳畔传来谢沉霄近侍收殓尸身的声响。
玄甲卫的铁靴碾过青砖时,那些方才惊惶逃窜的学子们,此刻却像被毒蛇盯住的田鼠般瑟缩在廊柱后。
“王爷,”她忽然抬高声音,从袖中取出半块染血的松烟墨,“此子癫狂前曾向同窗借墨,下官怀疑.…..”话音未落,谢沉霄的玄铁护甲己钳住她手腕。
带着薄茧的拇指重重擦过她掌心,那里有道陈年灼痕——正是千机引传人试毒时惯留的印记。
“叶博士这墨,倒是比太医院的脉案更灵验。”
他低笑时喉结擦过她束胸的白绫,惊起一阵战栗,“不如随本王回诏狱,慢慢验?”
突然有寒鸦掠过檐角,叶徽明袖中银针蓄势待发。
恰在此时,那具尸体腰间的玉珏突然坠地,露出背面蝇头小楷刻着的“景和廿三年冬”她瞳孔骤缩。
那是父亲临终握着的玉珏上相同的年号。
“看来叶博士认得这个。”
谢沉霄的佛珠不知何时己重新串好,此刻正抵在她后腰要穴,“凤隐阙的遗物,当真是阴魂不散。”
暗处忽然传来三声鹧鸪啼。
叶徽明藏在靴中的足尖轻点地面,东墙外立即响起瓦片碎裂声。
谢沉霄的近卫瞬间追出,她却趁他分神之际,用残缺的左手捏碎香囊。
甜腻的杏脯香气炸开时,谢沉霄突然踉跄半步。
“曼陀罗花粉配着沉水香,滋味可妙?”
她退至月洞门边,将染血的《论语》掷入他怀中,“下官三日后自当奉上真凶,不劳王爷押解。”
玄甲卫的脚步声折返时,谢沉霄抬手制止追击。
他碾碎沾着糖霜的桃花酥残渣,舌尖尝到熟悉的药苦——正是每月十五送入摄政王府的秘药味道。
“备轿。”
他望着叶徽明消失在竹林间的背影,将染血的佛珠按在伤口处,“去查二十年前凤隐卫灭门案卷,特别是.…..叶家。”
叶徽明的青布轿停在布庄后巷时,檐角铜铃正敲响申时三刻。
她褪下染血的襕衫抛入炭盆,火舌卷过“叶徽明”三个字,灰烬中露出暗绣的凤尾纹——隐楼信物“天机锦”。
“楼主,玄甲卫跟了三道街。”
账房先生打扮的隐楼二当家岑河递上解药,目光扫过她左手破损的黑绸手套,“谢沉霄的人在查景和廿三年的太医院案档。”
岑河,伪装成账房先生,掌管情报网与机关密道,擅破译凤隐阙密码。
隐楼,明为锦绣山庄,暗掌天下风云。
她含住解药,桃花酥甜味混着黄连苦在舌尖炸开:“把永昌六年江州水患的账册抄送清流派,御史台那位最爱参谢沉霄跋扈。”
鎏金面具扣上脸颊时,她己换上绯红襦裙,发间金步摇垂下的流苏遮住耳后伤痕。
她陷入沉思:现下棋子己经出现,这背后执棋之人何时出现?
暗室最深处立着无字玉碑,碑前供着半块带血玉珏。
叶徽明摘下鎏金面具,将今日拾到的"景和廿三年"玉珏与之相合。
裂缝处浮现蝇头小楷——"叶无涯绝笔"。
“父亲,您到底在哪…..”她摩挲着玉珏背面凸起的凤尾纹,突然用毒针刺破指尖。
血珠渗入玉缝时,内层金箔骤然显现:凤隐卫第三十七代指挥使叶无涯,奉景和帝密诏诛谢氏乱党。
然谢贼以稚子为饵,吾等中伏.…..她了解父亲的为人却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情,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可当务之急是先破解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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