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似墨的夜色,犹如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将天地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万籁俱寂。
忽然,三更梆子“哐当、哐当”的敲击声,带着一股冷冽的穿透力,瞬间敲碎了宫墙西周的死寂。
那声音在空旷的夜里不断回荡,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的丧钟。
乱葬岗中,常年堆积的腐土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如同被一只来自地狱的无形大手肆意扰动,缓缓地上下蠕动。
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开来,每一丝空气里都仿佛漂浮着死亡与腐朽的气息,熏得人几欲窒息。
苏灵儿的身体,在层层叠叠的尸体堆中艰难地挣出半截。
前世临死前那口腥甜的血,如同一团难以化开的血块,死死地堵在她的喉间,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与艰难。
就在这时,一只乌鸦拍打着翅膀,“呱呱”叫着落在她的手臂上。
乌鸦的眼睛猩红如血,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它锋利的喙一下又一下地啄食着苏灵儿手背上的腐肉,“咯哒咯哒”的啄食声,好似尖锐的铁钉不断刺进人的耳膜,让人头皮发麻。
苏灵儿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眸中愤怒与恐惧相互交织,如同燃烧的火焰与汹涌的潮水激烈碰撞。
她猛地伸手,紧紧攥住颈间的玉簪。
这玉簪,是孤儿院着火时,老院长拼了命塞到她手中的遗物,承载着往昔温暖又珍贵的回忆。
可此刻,在血月那诡异而阴森的光芒照耀下,玉簪竟泛着诡异的青光,仿佛被注入了邪恶的灵魂。
“喀嚓!”
就在玉簪尖端刺破掌心的瞬间,一股奇异又神秘的力量,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苏灵儿的体内迸发而出。
无数萤火虫从她的指缝间喷涌而出,“嗡嗡”的振翅声连成一片。
幽绿的光点相互缠绕、交织,渐渐织成一张巨大而神秘的网,将整个尸山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
在这幽光的映照下,远处一顶青缎软轿缓缓浮现。
软轿上的金丝流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好似有人在黑暗中低语。
轿帘轻轻晃动,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轿中走出。
苏灵儿定睛望去,只见男子腕间三道狰狞的刀疤,在月白广袖下若隐若现。
那刀疤犹如三条扭曲的蜈蚣,又像三条张牙舞爪的毒蛇,每一道都诉说着曾经经历的惨烈战斗与生死危机。
“姑娘好重的怨气。”
男子开口说道,清润的嗓音犹如山间清澈的溪流,却裹挟着淡淡的药香,随着夜风悠悠地飘进苏灵儿的耳中。
苏灵儿听闻此言,双手突然紧紧抱住头,脸上的痛苦之色愈发浓烈,五官都因剧痛而扭曲在一起。
陌生的记忆如同一群饥饿的毒蛇,猛地钻进她的脑海。
在记忆中,冲天的火光将天空染成了血红色,一位身着华丽绣金凤嫁衣的少女,被人狠狠推下枯井。
嫁衣在坠落的过程中肆意绽开,宛如一只绝望的凤凰在垂死挣扎。
枯井底部,森森白骨突兀地刺破罗袜,“咔嚓”的骨裂声在狭窄的井壁间不断回荡,仿佛是死者的声声哀嚎。
“苏家三百七十口,可都在下面等着嫡小姐呢。”
女子的娇笑,如同夜枭的啼叫,混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在苏灵儿的记忆深处炸响,宛如一道惊雷,震得她心神俱裂。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如同密集的子弹,狠狠地砸在地上,溅起层层水花。
苏灵儿这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掐着救命恩人的脖颈。
她缓缓转过头,望向一旁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容颜:蛾眉似蹙非蹙,仿佛含着无尽的忧愁与哀怨,仿佛千年的积雪都化不开这眉间的愁绪;眼尾一滴朱砂痣,红得妖异,恰似一滴凝固的鲜血,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这张脸,全然不是她原本的模样,可又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来自遥远而模糊的记忆深处。
“三日前尚书府走水,姑娘是楚某从废墟里刨出来的。”
楚逸尘一边轻抚着颈间的红痕,一边用银匙轻轻叩击药碗,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碗安神汤,容楚某先试。”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眼神中透着关切与真诚。
苏灵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第三次泼在地上的药汁。
青烟袅袅腾起的瞬间,窗外一道玄铁冷光如闪电般划过。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黑衣人破门而入,门板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苏灵儿想也没想,突然将玉簪抵上楚逸尘的咽喉。
此时的簪头,不知何时凝出了尖锐的冰凌,冰凌上正滴着幽蓝的毒液,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致命的光泽,仿佛死神的镰刀。
“主子要见昨夜出现在乱葬岗的人。”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亮出令牌。
令牌上的蟠龙纹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与轩辕澈腰间玉佩的纹路如出一辙。
楚逸尘忽然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如同春日的微风,轻轻拂过苏灵儿颤抖的指尖:“姑娘可知,你要试的毒……”他腕间的刀疤突然渗出血来,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落在苏灵儿的掌心,滚烫如泪,“可比这碗药烈百倍。”
尸山血海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汹涌的潮水般疯狂翻涌。
苏灵儿望着铜镜里陌生的绝色容颜,心中渐渐涌起一股明悟。
她终于读懂了耳后朱砂痣的秘密——那是前世被灌下鸩酒时,仇人用金簪刺入的封印。
随着记忆的复苏,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复仇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黑暗的世界彻底焚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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