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疯狂摆动也刷不净倾泻而下的水幕。
林夏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
导航显示距离安宁医院还有三公里,可这条路仿佛永远开不到尽头。
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一串乱码。
她按下接听键,沙沙的电流声里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医生...救救我女儿...她在抽搐..."后视镜闪过一道白影。
林夏猛踩刹车,轮胎在积水路面打滑,车头撞上路边护栏。
安全气囊弹开的瞬间,她看到副驾驶座上整整齐齐叠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额头淌下的血染红了衬衫领口。
林夏抓起急救包跌跌撞撞下车,手机屏亮起幽蓝的光:"前方100米右转——安宁医院。
"那座本该在五年前就拆除的废弃精神病院,此刻正矗立在雨幕中,顶楼十字架歪斜地刺向夜空。
大厅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墙皮像干涸的血迹层层剥落。
导诊台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口罩上沿露出青灰色的眼皮。
"病例给我。
"他伸手时袖口露出暗红色尸斑。
林夏后退半步,急救包里的听诊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走廊深处传来滑轮床的轱辘声,由远及近,又消失在右侧通道。
墙面浮现密密麻麻的手印,那些掌纹正在缓慢移动,组成一张哭泣的人脸。
"403病房。
"医生递来的挂号单上渗出黏液,林夏的姓名正在被另一个陌生的笔迹覆盖。
电梯门在西楼开启的瞬间,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裹着腐臭扑面而来。
她摸到口袋里的东西——那件病号服不知何时被塞进了大衣口袋。
走廊尽头的病房门虚掩着,门牌号锈成了暗褐色。
林夏推门的刹那,身后所有声息骤然消失。
病床上躺着个小女孩,后脑勺凹陷处插着半截针管,针筒里残留的淡蓝色液体正顺着输液管倒流。
"姐姐终于来了。
"女孩转过脸,嘴角撕裂到耳根。
她举起残缺的右手,掌心的眼球骨碌碌转动:"你看,他们在每个房间都装了摄像头。
"天花板开始渗血,林夏转身要跑,却发现房门变成了斑驳的水泥墙。
墙缝里伸出数十条紫黑色的婴儿手臂,死死扣住她的脚踝。
口袋里突然发烫,母亲临终前给她的玉镯泛出青光,那些手臂尖叫着缩回墙内。
走廊在扭曲。
原本的十二间病房正在成倍增殖,每个门牌都显示着403。
林夏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中混入了另一个频率,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呼吸。
她摸到护士站台面上的值班日志,翻开的那页贴着自己的证件照,签发日期是2003年9月17日。
窗外炸响惊雷。
借着刹那的惨白电光,林夏看见对面楼道的玻璃幕墙上,无数个自己正被穿着束缚衣的人影拖向深渊。
林夏的指甲在墙皮上刮出五道血痕。
那些婴儿手臂消失后,瓷砖缝隙里渗出黑红色粘液,在地面形成镜面般的薄膜。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从踏进医院开始,呼吸时始终带着消毒水混合腐肉的腥甜。
口袋里突然传来震动。
本该没有信号的手机收到彩信,照片里是正在急诊室抢救的自己,拍摄时间显示为02:47。
而此刻手表指针停在3:17,秒针正在逆时针旋转。
"叮——"电梯突然自动降落到西楼。
金属门缓缓打开,轿厢顶部垂落着几十条输液管,每根管子里都涌动着淡蓝色液体。
林夏后退时撞到护士站,台历被风掀开,2003年9月的日期格子里用红笔写满"容器成熟日"。
走廊尽头传来胶鞋摩擦地面的声响。
三个无脸护士推着器械车走来,车盘上堆满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
最前面的护士举起手术刀,刀面映出林夏身后——那个戴口罩的医生正贴在她后颈呼吸。
玉镯猛地收紧。
青光暴涨的瞬间,林夏看到医生白大褂下密密麻麻的缝合线,不同肤色的皮肤碎块像拼图般缀满全身。
她抓起护士台上的玻璃药瓶砸过去,飞溅的液体在医生脸上蚀出黑洞。
"去B超室!
"有人在耳畔低语。
林夏顺着安全通道狂奔,台阶却在脚下变成血肉组成的斜坡。
她摸到墙上的消防斧,劈开蠕动的肉墙后跌进一间诊室。
泛黄的B超机自动启动。
屏幕上先是出现胎儿影像,接着画面突变:上百个胚胎挤在透明容器里,脐带连接着中央的金属泵。
某个胚胎突然转头,与林夏对视的双眼赫然是重瞳。
抽屉里掉出实验记录。
1998年7月16日的条目写着:"林姓女童对X-7药剂产生排斥反应,建议立即摘取脑垂体。
"文件末尾的签名是院长徐昌明,而附着的照片里,三岁女孩腕上的翡翠镯子正在渗血。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同时打开,每张病床都捆着与林夏容貌相似的女子。
她们腹部隆起如临盆孕妇,肚皮上凸出婴儿手掌的形状。
最靠近门口的女人突然睁眼:"快逃,他在培育新的..."话音未落,女人的头颅像熟透的瓜果般爆开。
浓稠的液体中爬出浑身沾满粘液的"东西",那是个拥有六条手臂的婴孩,额头上嵌着半块玉镯碎片。
六臂婴孩的哭声像是用指甲刮黑板。
林夏抓起B超机的电源线甩过去,缠住那东西脖子的瞬间,玉镯青光在粘液表面折射出符咒图案。
婴孩突然抽搐着融化,变成一滩冒着气泡的腐殖质。
走廊传来脚步声。
穿警服的男人踹开诊室铁门,战术手电光柱扫过林夏惨白的脸。
"我是市局陈涛,接到报警说这里有医闹..."他话音戛然而止,手电光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胚胎标本罐。
"报警的是我。
"林夏举起还在渗血的右手,"但那是二十分钟前,在手机还有信号的时候。
"陈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扯开领口露出挂在锁骨间的银质十字架,那上面布满细密的齿痕:"这栋楼在二十年前就该烧成灰了。
"他话音刚落,整层楼突然传来钢架扭曲的呻吟,墙皮剥落后露出焦黑的混凝土——这才是医院真实的模样。
他们顺着安全通道往下跑,台阶却在第三次转弯时变成向上的螺旋。
防火门后是停尸间,冷藏柜抽屉正在从内部被推响。
陈涛摸出手枪上膛的瞬间,七号柜轰然弹开,裹尸袋里伸出五根缝合在一起的手指。
"去院长室!
"林夏手腕的玉镯烫得惊人,"那里有空间裂缝!
"她在奔跑中瞥见陈涛后颈有块暗红色胎记,和实验记录里某个被解剖的男孩照片一模一样。
院长办公室的门把手上缠着铁链。
林夏用消防斧劈开锁头的刹那,福尔马林池的腥风扑面而来。
三十平米的房间中央立着巨型玻璃柱,淡蓝色液体里漂浮着上百个大脑,每块脑组织都延伸出神经纤维连接到天花板的中枢神经模型。
办公桌上的老式录音机突然自动播放:"1999年12月24日,第37次容器培育实验。
"沙哑的男声带着癫狂的笑意,"林小娟的基因序列终于稳定了,等这批孩子长到七岁,就能开始收割..."林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扯开窗帘,窗外不是暴雨夜的城市,而是另一个镜像的院长办公室。
二十年前的自己正被绑在手术台上,穿白大褂的男人举起电钻——那人的脸和陈涛有七分相似。
"他是我父亲。
"陈涛突然用枪顶住林夏的后腰,"当年火灾前夜,他把自己改造成了怪物。
"子弹上膛声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但你才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从1998年到现在,你根本就没长大过吧?
"玉镯突然炸开裂纹。
林夏转身肘击的瞬间,陈涛的脸皮像融化的蜡般脱落,露出下方青灰色的第二层面孔——正是值班医生腐烂的脸。
他的腹腔裂开,六条沾满粘液的触须缠住林夏的脚腕,将她拖向玻璃柱后的暗门。
暗室墙上贴满林夏从婴儿到成年的照片,每张照片的拍摄日期都是同一天:9月17日。
培养舱里泡着三十多个与她容貌相同的躯体,脐带状的管线连接着中央控制台。
显示屏突然亮起血红倒计时:00:03:17。
"当年你母亲偷走初代实验体,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怪物撕开警服,胸腔里嵌着颗跳动的蓝色心脏,"X-7药剂会让器官无限增殖,但只有配上林家的阴阳眼..."他的声音突然变成重叠的惨叫,整面照片墙开始渗出脑脊液。
林夏扯断缠在脚上的触须,玉镯碎片扎进掌心。
鲜血滴落的瞬间,所有培养舱同时爆裂,三十具躯体睁开眼睛,重瞳在黑暗里泛起青光。
她们齐声开口时声波震碎玻璃柱,漂浮的大脑如流星般砸向怪物。
"妈在镯子里留了东西给你。
"复制体们的手同时指向控制台。
林夏扑过去砸开暗格,泛黄的日记本里夹着张产科报告——1998年9月17日凌晨3:17,林小娟产下死胎,但尸体在停尸房神秘失踪。
整栋建筑开始崩塌。
林夏在坠落中看到二十年前的真相:母亲偷偷给实验体婴儿戴上祖传玉镯,翡翠里的封印力量让院长无法靠近。
而现在,无数双苍白的手正从地底伸出,将嘶吼的怪物拖进血池深处。
林夏坠入血池的刹那,玉镯碎片突然悬浮成环形。
青光中浮现母亲虚影,她指尖点在女儿眉心:"当年我用禁术把你的魂魄封进镯子,现在该醒来了。
"记忆如刀片割开大脑。
1998年停尸房里,母亲抱着死婴割开手腕,让玉镯吸饱鲜血后戴在尸体手上。
本该僵硬的尸身突然睁开重瞳——那是借阴器还魂的禁术。
整座医院开始坍缩。
林夏在无数记忆碎片中看到真相:所谓二十年前的大火,是母亲为销毁证据放的;那些求救的怨灵,都是被她舍弃的实验体亡魂。
"你才是最初的病原体。
"院长的头颅从血池升起,焦黑身躯上嵌着三十对眼球,"不过要谢谢你的复制品们..."他胸腔裂开的瞬间,林夏看见自己那些泡在培养舱里的躯体正被神经触手操控着围拢过来。
玉镯突然发出碎裂声。
所有复制体同时举起手术刀,刀尖对准自己太阳穴:"容器回收程序启动。
"她们齐声说出的刹那,林夏感觉颅骨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猛地将玉镯残片刺入左眼。
黏稠的黑血喷溅在院长脸上,那些眼球瞬间爆裂。
借着剧痛带来的清醒,林夏抓住陈涛掉落的十字架插进血池——那根本不是十字架,而是微型燃烧弹的启动器。
爆炸气浪掀飞了整面南墙。
林夏在灼热中奔向缺口,身后传来院长变调的嘶吼:"你以为逃得掉?
每个雨夜医院都会重生..."她纵身跃下西楼时,看到一楼大厅的导诊台后,戴口罩的值班医生正在朝她挥手。
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夏浑身是血地摔进灌木丛,身后只剩焦黑的建筑废墟。
赶来的警察说这里十年前就改建成幼儿园了,但当她低头时,发现急救包内侧用血写着:欢迎回来,第43号容器。
暴雨停了。
林夏摸到耳后新生的肉瘤,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规律地搏动,像极了婴儿的心跳回到家,林夏跌坐在出租屋地板上,耳后的肉瘤随着脉搏不断胀缩。
手机自动重启后显示00:00,但微波炉的电子屏亮着血红的3:17,就连窗外的路灯都在这个时刻集体熄灭。
她颤抖着摸到电视遥控器,开机瞬间满屏雪花点里浮现院长焦黑的脸。
所有频道同时播放着同一段监控录像——二十年前的产房里,护士将翡翠镯子套上死婴手腕的刹那,所有监护仪的时间都跳成了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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