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像是老天爷发了脾气，河边的风裹着水汽，刺得人骨头缝里发冷。
陆景川瘫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喘得像头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困兽。
湿透的外卖制服黏在他瘦高的身子上，勾勒出他紧实的轮廓，短发被雨水冲得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浓密的眉毛淌下来，糊住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抹了把脸，手背蹭出一片泥，手指冻得发僵，可那眼神里的倔强一点没少。
身旁，那个刚被他救活的女人咳着水，虚弱地靠在草地上，长发湿漉漉地缠着脸，像一团散开的墨。
她喘着气，手撑在草地上，想坐起来，可身子软得像没了骨头，刚撑到一半就歪了下去。
陆景川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手指不小心擦过她湿透的衣服，触感冰凉又柔软，像块没晒干的绸子。
他愣了下，手僵在半空，随即皱着眉把她扶正，低声说：“别乱动，刚从水里捞出来，喘匀了再说。”
他语气糙得像块石头，可那动作却小心得有点不自然。
她咳了几声，嘴唇动了动，挤出一句细得像蚊子哼哼的话：“谢谢……”陆景川摆摆手，没回头，声音闷闷地传回去：“别谢，命是自己的。”
他站起身，抖了抖那件湿透的旧夹克，雨水混着泥泞淌了一地。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没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胸口还堵着股火——这单肯定超时了，顾客的投诉估计己经在路上了。
河边渐渐围过来几个人，撑着伞，指指点点。
有人喊：“喂，那女的没事吧？
要不要报警？”
陆景川没理，蹲下来，抖着手扶起她的胳膊，想看看她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她虚弱地喘着气，长发黏在脸上，遮了大半张脸，他不自觉地伸手拨开那几缕头发，指尖擦过她的脸颊，冰凉中带着点软乎乎的触感。
他愣了下，手顿在半空，随即收回，低声说：“能动就自己坐起来，我不是大夫。”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靠在草地上，喘得厉害。
湿透的衣服裹着她，曲线毕露，像一幅被雨水晕染开的画。
陆景川瞥了一眼，眼神闪了闪，随即移开视线，盯着河面发呆。
雨水砸下来，打在河面上，溅起一片白雾。
他喘着粗气，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可那双清亮的眼睛，却在他心底留了道印子。
“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声音还是弱，可比刚才多了点力气。
陆景川愣了下，转头看她，见她正盯着自己，那眼神里有感激，也有好奇。
他挠了挠湿透的头发，苦笑一声：“陆景川，外卖员，没啥好记住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你呢？
掉水里干啥？”
她咳了两声，低头看了眼自己湿透的模样，嘴唇抿了抿，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我……脚抽筋了，走河边的时候滑下去的。”
她声音细，可那语气里透着点倔，像是不想让人觉得她太狼狈。
陆景川点点头，没多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回头看了眼那辆倒在路边的电动车，订单的超时提示还在闪。
“喂，你衣服都湿了，冷不冷？”
她突然问了句，声音里多了点关切。
陆景川低头一看，自己那件泛黄的外卖制服湿得能拧出水，贴在身上，透着一股子寒气。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冷啥，干这行，早就习惯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指冻得有点发紫。
她看着他，眼神软了软，想说什么，可咳嗽又上来了。
她捂着嘴，咳得肩膀抖个不停。
陆景川皱着眉，蹲下来，犹豫了下，把那件湿透的夹克脱下来，抖了抖，披在她身上：“盖着吧，别冻死，我可不想白救你。”
他语气糙，可那动作却透着点暖。
她愣了下，抬头看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夹克湿得像块抹布，可多少能挡点风。
她攥着衣角，低声说了句：“你自己不冷吗？”
陆景川摆摆手，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我皮糙肉厚，死不了。”
他转身走到电动车旁，扶起车子，手机屏幕上，顾客的辱骂消息跳出来：“磨蹭什么？
饭都凉了，差评！”
他盯着看了两秒，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关了屏幕。
身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掏出手机拍视频，有人议论：“这外卖小哥挺猛啊，跳水救人！”
“那女的长得不错，掉水里怪可惜的。”
陆景川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被人围观，像个猴子似的让人指指点点。
他回头喊了句：“看啥看？
散了吧！”
声音不大，可那股子硬气劲儿，硬是让几个人缩了缩脖子。
她靠在草地上，望着他忙碌的背影。
那身影瘦高却硬朗，湿透的衣服贴在背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野性。
她喘着气，手按在胸口，心跳还没平下来。
那一刻，她没想太多，只觉得这男人像块石头，糙得掉渣，却又硬得让人安心。
“你不走吗？”
陆景川回头问了句，见她还坐在那儿，眉头皱了皱。
她摇摇头，低声说：“腿软，走不动……”她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脸上泛起一抹红，像是不好意思。
陆景川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来：“那我扶你起来，总不能在这儿淋一夜吧。”
他伸出手，掌心粗糙，满是泥，可那动作却稳得让人放心。
她犹豫了下，把手搭上去，他的手掌冰凉却有力，轻轻一拽，就把她拉了起来。
她站不稳，身子晃了下，不小心靠在他胸口，湿透的衣服贴在一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亲近感。
陆景川身子一僵，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可立刻别开脸，低声说：“站稳了，我可不是你拐杖。”
她红着脸站首，低声说了句：“谢谢……”陆景川没接茬，扶着她走到路边，把她靠在路灯杆上：“在这儿等着吧，有人来接你没？”
她点点头，掏出手机，手抖得厉害，拨了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
陆景川没多问，转身走到电动车旁，准备走人。
“喂，你等等！”
她突然喊了声，声音里带着点急。
陆景川回头，见她盯着自己，眼神里有话要说。
他皱着眉，走回去：“啥事？”
她咬了咬唇，低声说：“你救了我，我得报答你……”陆景川一愣，随即摆手：“不用，我不是为这个。”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你活着就行，别再掉水里了。”
她看着他，眼神软了软，想说什么，可远处传来车灯的光，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她转头一看，低声说了句：“我的人来了……”陆景川点点头，没多留，骑上电动车，拧了油门就冲进雨幕。
身后，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手攥着那件湿透的夹克，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雨还在下，河边的风吹过来，冷得刺骨。
陆景川骑着车，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骂了句：“妈的，救人还赔钱，老天爷真会玩。”
可那语气里，分明藏着点说不清的东西。
他没回头，可那双清亮的眼睛，却在他心底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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