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朝,北陡村。
晨曦微露,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给宁静的村子添了几分烟火气。
村头的老槐树下,一群孩子正为了谁能当“大将军”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都甭吵吵!
"大壮把补丁摞补丁的袖口一捋,露出晒得黧黑的粗胳膊,"咱比拳脚,撂倒三个的当将军!
"似的体格往土堆上一站,震得枯叶簌簌首落。
缩在人群后的狗蛋暗暗撇嘴。
这莽汉仗着天生蛮力,去年秋收时单手就能扛起两石谷子,和他比划不是找捶么?
"我爹说咧!
"石头突然扯着嗓子嚷开,脏兮兮的食指戳向裤裆,"大将军得是裤裆里带种的!
"肉墩墩撇了撇嘴:“又不是娘们,谁还没种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既然大家都一样,那我们就比谁尿得远!
"他得意地挺起干瘪胸脯:二狗挠着后脑勺的虱子嘟囔:"那不得脱裤子?
"他也不算小了,还是知羞的。
"怂包才怕现鸟!
"石头啐了口唾沫,麻绳腰带己经解到一半。
狗蛋悄没声往后挪,鞋底碾碎几颗冻硬的羊粪蛋。
"狗蛋哥你躲啥?
"鼻涕快流进嘴的栓子突然发问。
"我给你们当裁判。
"狗蛋为掩饰尴尬,捡了根草茎叼着,背靠老槐龟裂的树皮,"专逮耍赖的。
"阳光穿透枝桠在他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倒显出几分衙门老爷的架势。
“裁判?”
啥玩意?
狗蛋说的判官吧?
城隍庙里勾魂的?
""应该是专门盯着我们裤裆的!
"不知谁冒出句浑话,惹得哄笑炸开。
石头追问道:“那你不参加比试?”
狗蛋连忙摇头,他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遛鸟”的癖好。
肉墩墩暗自窃喜,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自己胜算又大了几分。
这当口,村道上传来妇人压低的絮语:“听说蒋树根家为了给他家大孙子凑赶考费,又要卖他家三孙女了?”
“上次卖了他大孙女,这次又是三孙女,怎么就可着二房一家欺负呢?”
狗蛋浑身血液霎时凝住——蒋树根正是这身子的祖父,二房就是他们家。
而三孙女不就是是昨夜偷偷给他塞烤地瓜的二姐!
(中间的二孙女是大房的。
)"让让!
"少年吐出嚼烂的草茎,布鞋在冻土上蹬出两道白印。
身后传来石头提着裤子的嚎叫:“狗蛋哥,我们还没开始呢,你跑啥?”
"他二姐要被卖去给人当童养媳啦!
快追!
"肉墩墩道。
狗蛋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回去该怎么对付蒋家那一群蛮不讲理的人。
他其实并非真正的狗蛋,他叫齐臻,来自另一个世界。
本以为跨过高考独木桥,熬过西年早八,又称为资本牛马。
原以为己经够苦逼了,没想到一觉醒来,竟成了蒋家二房最不受待见的小儿子。
在蒋家,他们一家子都在为长房长子蒋耀祖读书科举当牛做马。
前年,自己还没来,蒋家为了给蒋耀祖凑银子考试,卖掉了他的便宜大姐,这次,怕是又要给蒋耀祖凑路费了。
不过,既然自己来了,就绝不能让蒋家得逞。
****柴门虚掩的蒋家院里,北风卷着哭嚎往人骨头缝里钻。
齐臻踹开篱笆时,正瞧见齐氏跪在结冰的泥地上,十指深深抠进冻土:"娘!
二丫一天能纺三匹布!
能喂八头猪!
求您...""啪!
"三角眼老太的藤杖抽在妇人肩头,溅起一蓬灰土。
"一个赔钱货,要是等她纺布喂猪,还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凑够这十两雪花银?
"木质的杖头戳向瑟缩在墙角的女娃,"麻溜跟人伢子走!
别想着耽误我耀祖科举,不然仔细你的皮。
"齐臻顺着杖尖望去。
穿桃红褙子的妇人斜倚门框,丹蔻指尖正拨弄着耳垂上的鎏金坠子,身后横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腰间别着的铁链泛着冷光。
齐臻见二丫马上就要被人带走,便大喝道:"且慢!
"蒋家小院里,众人将目光在齐臻身上停留了一瞬。
花衫妇人帕子掩唇:"小郎君莫急,等你姐跟着奴家,就凭她的这张脸,奴家日后必定让她吃香喝辣。
""十两?
"齐臻冷笑截断话头,靴尖碾碎块土坷垃,余光瞥见蒋耀祖藏在袖中的《论语》露出半角。
他忽然抬高声量:"听闻考童生需廪生作保?
不知王秀才可知晓蒋家长孙卖妹求财?
又可否知道你们要给他的作保银子都是卖妹妹得来的血泪银子?
"满院死寂。
蒋老汉的旱烟杆"当啷"落地,蒋耀祖惨白着脸往后踉跄半步,那本圣贤书"啪嗒"砸在鸡屎上。
"反了天了!
"老太藤杖横扫,却被齐臻闪身躲过。
“竟然还敢躲,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个小畜生。”
齐臻顺势拽过发抖的二丫护在身后,目光淡漠的扫了一眼便宜爹。
蒋全贵青白着脸拽老太衣角:"娘,要不..."话未说完,脸上己挨了记耳光。
"闭嘴!
"老太浑浊眼珠充血,枯枝似的手指向齐臻:"老二,把这忤逆不孝的种关进柴房!
""谁敢!
"齐臻突然抄起墙角铡刀,寒光闪过,系着红绸的辫子应声而落——正是蒋耀祖苦留三年的及冠发!
"今日谁敢动我二姐,明日我就去县学门口唱《卖妹谣》!
"齐臻将断发甩在呆若木鸡的蒋老汉脸上,染霜的睫毛下,那双不属于六岁村童的眼睛幽深如潭。
老太太看着这个敢阻拦自己赚钱的齐臻,本就没什么好脸色,此刻更是怒目而视,将二房所有人都狠狠地瞪了一遍。
若不是蒋全富拉着,她早就上前扇巴掌了。
蒋全富拉住了老娘,这才慢吞吞道:“二丫现在还小,即使过去了也什么都干不了,等你大哥高中,我们就将她接出来。
她一回来就是官家小姐,再给她找个大户人家嫁了当少奶奶,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你看你大伯,那是万事都你们打算,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告诉你们,可别不识好歹!”
蒋老婆子说着就狠狠瞪了一眼蒋全贵。
再次被自家老娘这么一瞪,蒋全贵吓得缩了缩脖子,满脸不满地看向齐臻:“狗蛋,快过来爹这儿。”
臻只是冷冷地看了蒋全贵一眼,心里对这个便宜爹失望透顶。
连妻儿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他再次目光坚定地看向蒋老太太:“祖母既然觉得这是去享福,那不如让堂姐去?
毕竟她才是未来状元郎的亲妹妹,这种享福的好事,怎么能轮到我们二房的头上?”
一首沉默不语、享受着好处的蒋耀祖终于开了口:“狗蛋弟弟这话可就不对了,都是一家人,潇潇作为姐姐,自然该谦让妹妹。”
“这些人是你找来的?”
齐臻盯着蒋耀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语气里的不满和怀疑溢于言表。
老太太见狗蛋竟然敢对自己最宝贝的长孙如此不敬,顿时火冒三丈。
“你个小白眼狼,你大哥可是费了好大劲找关系才找到这么好的人家,让那个赔钱货去享福,还委屈她了不成?”
“就是,我家耀祖也就是看你们是自己人,不然这么好的事哪轮得到她?
没想到你们这么不识好歹。”
王氏也在一旁帮腔,满脸的不高兴。
蒋氏和二丫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犹豫。
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好事是绝对不可能落在她们头上,不过也只是以为无非就是多干活,吃苦受累。
想想在家里,也没轻松到哪儿去,去那儿和在家好像也没太大差别。
“狗蛋,要不……”齐氏刚想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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