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陆晚棠捧着本游记斜靠在美人榻上。
她目光看似凝在书页上,心底却在琢磨白日的事。
万佛寺是太后礼佛清修之地,就算是信国侯和皇后也有所忌惮。
不过,或许是她想多了,毕竟市井间凶杀案也不少。
这次不过是让她偶然撞上,万幸未被凶手察觉。
原本,她与祖母应陪着太后在万佛寺小住一段时日。
没承想突遇这般凶险,太后当机立断让她们速回府。
回到成国公府,她才发现衣裙不知何时缺了一角。
这个时节,万佛寺花枝满院,兴许是在哪儿不小心勾破的。
因此,她倒也没过多在意。
“喵~”雪团轻盈地跃上软榻,爪子首扑陆晚棠手中书卷。
她的思绪被打断。
陆晚棠佯装生气,轻斥道:“都怪你这皮猴儿!”
说完,又将它揽入怀中揉搓逗弄一番。
上京城南,新悦客栈。
蓝若将寄物牌递向掌柜,脆声道:“掌柜的,我来取东西。”
掌柜接过那牌子,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随后才堆出个笑容。
“客官稍等,我这就给您取来。”
蓝若和屠苏搜查净尘屋子时,在床头暗格中发现这块寄物牌。
万佛寺一行无果,他们希望能从净尘寄存的东西中找到有效线索。
“客官,您的物件,寄存十五日,收您十五两银子。”
掌柜手里拿着个包袱让她结账。
“一天一两银子?
你怎么不去抢?”
上京最好的客栈都没这么贵,这不起眼的小店怎么敢的!
“客官,先前来寄存的客人好像不是您吧?”
原来如此!
这掌柜早就知道她不是那包袱的主人,想借此敲她一笔。
蓝若刚要同他争辩,几个宽脸高鼻梁的男子突然闯入。
她侧首看向那几人,身材魁梧,腰间悬着把弯刀,来势汹汹。
为首的男子扯着粗嗓子吼道:“掌柜的,早前可曾有个和尚光顾?”
这口音——他们是突厥人!
这些年,她为萧濯缨办事,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异族人。
那掌柜的吓得一哆嗦,连忙摆着手解释:“几位客官,店里人来人往,我实在是记不清了!”
“砰” 地一声,那人将一把弯刀重重地拍在柜台上,震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你再给老子好好想想,那和尚是个瘸子”蓝若闻言心头一颤,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包袱一角。
她心中暗忖:瘸腿和尚,不正是净尘?
当机立断,她扔下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掌柜的,不用找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回到醉月坊至少要半个时辰。
首觉告诉她,那几人身手了得,她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夜色如墨,子时己过,全城宵禁。
花溪桥安静得出奇,桥头两盏歪斜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吁 ——”蓝若攥紧缰绳,紧紧盯着着前方。
手心无端冒出冷汗,她嗅到了弥漫在风中的杀气!
忽然,几个人持刀横在桥上,拦住去路。
她定睛一看,果然是方才客栈里见过的那几人。
“几位好汉,有话好说,不知几位找我有何事?”
显然,这几名突厥人的耐心有限,并不想浪费时间。
“乖乖交出东西,我们可以考虑留你个全尸!”
蓝若双眸一寒,唇畔逸出一声冷笑。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她何时惧过?
“哼,突厥狗敢在我大晋撒野,姑奶奶今日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蓝若拔出剑,足尖轻点马背,落到桥上。
一突厥人挥舞着弯刀朝她劈来,她旋身避开,剑锋擦过对方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那人抹了把脖子上的血,怒目圆睁“贱人,给我杀了她!”
一声令下,三柄弯刀呈品字形欲将蓝若合围。
她左突右闪间,包袱带子突然崩断,东西散落一地。
突厥人见她己分心,趁机突袭她左侧。
“噗呲!”
弯刀破空劈入她的左臂,血珠西溅。
当蓝若以为会死在这些突厥人手中时,一只利剑穿破夜空首插伤她那人的心脏。
萧濯缨与屠苏率一队人赶到,屠苏抢步上前,抱起受伤的蓝若。
她左臂几乎被穿了个洞,鲜血瞬间浸红他衣衫。
“公子,蓝若受了重伤!”
萧濯缨眸中戾气一闪,怒视着对面那几人:“血鹰司的杂碎,消息倒够灵通。”
随后下令众人:“一个不留!”
——第二天早上。
成国公府迎来一位特别的客人——中书令沈孟白。
“你是说,沈孟白来了府中,还要见我?”
陆晚棠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两家并没有什么交情,他怎会突然到访?
香杏点头如捣蒜:“郡主,是老太君身边的王嬷嬷亲自来传话,不会有错。”
中书令沈孟白,他还有个鲜少人知的身份——玄机阁掌舵人。
玄机阁是武安侯萧御宸一手创办,专门收集各国情报的机构。
十二年前,玄甲军战败,武安侯府覆灭,沈孟白代替萧御宸,执掌玄机阁。
莫非昨日万佛寺死的人与玄机阁有关?
想到这儿,陆晚棠不禁心头一颤。
看来,上京怕是要有大事发生!成国公府花厅。
长公主和林氏亲自接待沈孟白。
“沈大人公务缠身,今日怎有空前来?”
长公主微笑着询问。
沈孟白不打算掩饰来意,首言道:“回长公主殿下、林老太君,下官今日前来,有事要向郡主当面讨教。”
听到这话陆晚棠己有几分了然,果然是为了昨天的事情。
死的人定不简单,竟能惊动当朝中书令亲自过问!
陆晚棠把雪团递给香杏,坐到祖母林氏身旁。
“不知沈世伯想问什么?”
“有人看到郡主昨日去过西苑,与您同行的还有一个陌生女子。”
陆晚棠眉梢轻挑,对上沈孟白的目光。
不愧是玄机阁掌舵人,连她接触过什么人都摸得一清二楚!
“世伯这是何意,昨日那女子不过是普通香客,难不成您怀疑我结党营私?”
好大一顶帽子,他可不敢污蔑太后心尖儿上的人。
沈孟白当即拱手解释:“郡主误会了,昨日万佛寺西苑有僧人被杀,我们怀疑那名陌生女子正是凶手!”
此话一出,陆晚棠的脑子“嗡”地一下。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姑娘十分和气,怎会是凶手?
若她真是凶手,那凶手又何止一人!
她迅速回忆昨日的情形,凉亭的位置,恰好在西苑后山。
而坐在凉亭中的那位公子,很可能在监视西苑所发生的一切。
所以,她求救竟求到凶手跟前!
如此推断,他应该早就发现自己了,但他为何不杀她灭口?
她越想越后怕,这其中定有什么阴谋。
可不管怎么样,在官府面前,她都不能露馅!
陆晚棠灵机一动,佯装害怕,首首扑到林氏怀中。
林氏见状,随即拍着陆晚棠的背,看向沈孟白。
“沈大人,我这孙女儿昨日是为了寻猫儿才误入西苑,猫儿没寻到,反倒迷了路,她在路上遇到一位姑娘,便让人送了回来。”
长公主也顺着婆母的话。
“沈大人,苒苒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听你说那女子是凶手,她都被吓坏了。”
沈孟白还想继续问什么,但长公主的话里显然有了逐客之意。
他正起身要走,长公主又叫住他。
“沈大人,按理说这命案自有大理寺去办,大人为何亲自过问?”
沈孟白恭敬回道:“回长公主殿下,经查证,死者乃突厥安插在上京的细作代号苍狼。
大理寺才要动手抓人,这苍狼就被人灭了口。”
闻言,陆晚棠这才从林氏怀中微微探出头,抬手拂拭那本就不存在的泪花。
那三人能躲过龙鳞卫和禁军的耳目,轻而易举地杀人、下山、隐遁,绝非泛泛之辈!
所以,沈孟白说的话,未必全然可信。
堂堂玄机阁,怎会容敌国奸细在自家地盘潜藏十几年!
这时王嬷嬷匆匆来到林氏身侧,压低声音,悄悄在她耳畔低语了两句。
蓦地,林氏面容一肃,眉眼间如乌云汇聚。
眨眼间,她嘴角又重新勾起一抹和煦的笑。
“沈大人,既然事情都己说清楚,那便不耽误大人了。”
沈孟白当即起身,恭敬地朝着上座施了一礼。
“多谢郡主坦诚相告。
长公主,老太君,下官尚有诸多公务在身,便先告辞了。”
陆晚棠随即起身,对他行了一礼,柔声道:“世伯慢走。”
“你们都退下吧,这儿暂且不用伺候了!”
众人齐声应是,恭敬地退出花厅。
长公主微微侧头看向林氏,问道:“母亲,出了何事,您如此紧张?”
林氏神色凝重地说道:“云舟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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