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踩着青石板上凉丝丝的露水回到住处时,檐角铜铃正发出细碎如泣的呜咽,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极了幽鬼的低诉。
这间紧挨着兽栏的矮屋弥漫着腐草那刺鼻、潮湿的气息,木窗缝隙里漏进的月光,竟被熏染成了暗绿色,像一层诡异的薄纱,幽幽地铺洒在屋内。
他反手扣上门闩,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木门,带着一丝凉意。
随后从床底陶罐里掏出裹着油布的毒经,油布摩挲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经脉里残留的断肠草毒性正在沸腾,好似无数根烧红的铁针在经脉中乱刺,钻心的疼痛从身体各处蔓延开来,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烈火灼烧。
周羽的额头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紧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心中满是绝望与不甘,绝望于这断肠草毒性的猛烈,自己仿佛被置身于一个无底的深渊,不断地向下坠落,看不到一丝希望;不甘于多年来苦心修炼,却总是被这毒性所折磨,难道自己真的无法掌控这股力量吗?
他照着经书第三页的图谱盘膝而坐,掌心朝天时,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在月光下凝成细丝,那黑血黏糊糊的,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窗外传来守山兽磨牙的声响,“咯吱咯吱”的,令人毛骨悚然,他却听见三丈外腐叶下蜈蚣爬行的细微“沙沙”声。
"成了!
"周羽猛地睁眼,瞳孔里游过一抹蝰蛇般的竖纹,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凌厉如刀。
掌心黑气凝成毒蝎形状,又倏地散入经脉,那黑气凉飕飕的,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这是炼气三重才有的灵气化形,而三日前他还卡在二重瓶颈。
晨光初现时,他对着水缸擦拭脖颈,粗糙的布巾擦过皮肤,带来一丝刺痛。
那些溃烂的毒疮竟开始结痂,只是新生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摸上去硬邦邦的。
门外忽然响起叩击声,“砰砰”的声响惊得他打翻药杵——昨夜浸泡的蝎尾汁正缓缓渗入地砖,那汁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看到蝎尾汁,周羽心中闪过一丝庆幸,这蝎尾汁是他精心准备的,在与王师兄的较量中或许能派上用场,它的毒性虽不算顶级,但用来干扰和迷惑对手足够了。
"周师弟,听说你试药伤了眼睛?
"王师兄的声音裹着假惺惺的关切,皂色靴尖己经抵住门缝,那靴子上的皮革纹理清晰可见。
周羽抓起炉灰抹在颈间,青灰肤色顿时被污垢遮盖:"劳师兄挂念,只是寻常火毒。
"门闩断裂的瞬间,周羽佝偻着背剧烈咳嗽,袖中暗藏的毒血帕子恰到好处飘到王师兄靴边,毒血帕子上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看着毒血帕子飘出,周羽心中一阵紧张,这毒血帕子是他的秘密武器之一,其毒性复杂,希望能让王师兄有所忌惮。
对方皱眉后退两步,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韩长老让我送些清心丹。
"药瓶滚落草席时,周羽瞥见瓶底暗红印记——那是执法堂特制的追魂香。
他装作摸索状打翻墙角药篓,十几只毒蟾蜍立刻蹦到王师兄锦袍上,蟾蜍的皮肤湿漉漉的,还带着一股黏液的腥气。
看到毒蟾蜍蹦出,周羽心中暗喜,这些毒蟾蜍虽然模样丑陋,但它们的毒液可以让王师兄吃些苦头,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师弟屋里这些腌臜东西!
"王师兄甩袖震开毒物,却没注意到有只碧眼蜘蛛顺着他的衣褶爬进暗袋。
周羽垂首掩住冷笑,方才弹指弹出的蛛毒足够让这位炼气五重的师兄三日内灵气滞涩。
想到蛛毒的威力,周羽心中充满了自信,这碧眼蜘蛛的毒是他经过多次试验和调配的,一定能让王师兄尝到苦头。
当最后一道夕照掠过兽栏,周羽凝视着在指间游走的黑气,那黑气在余晖下透着一丝神秘。
瓦罐里新炼的鸠羽毒正在结晶,窗缝突然灌进的山风却带着熟悉的沉香味——那是王师兄熏衣用的龙涎香,此刻本该出现在二十里外的执事堂。
看着鸠羽毒结晶,周羽心中满是期待,这鸠羽毒是他目前炼制的较为强大的毒物,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他轻轻碾碎毒晶,“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响起,听着风中渐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上。
房梁上垂落的蛛丝微微震颤,提前勾勒出来人方位。
药杵沾着鸠毒在掌心画圈,那黏稠的鸠毒触感冰凉,而喉间准备好的说辞己浸透三分病气。
木门被山风吹得吱呀作响,王师兄皂色衣摆卷着沉香味跨进屋来。
他左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右手却捏着个青瓷药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周羽蜷缩在墙角药篓旁,借着捡拾毒蟾蜍的姿势,将床底陶罐往阴影里踢了半寸。
"师弟这屋子潮气太重,当心蚀了筋骨。
"王师兄靴底碾过地上散落的蝎壳,绣着银线的鞋面沾满泥浆,那泥浆散发着一股泥土和腐物混合的味道。
他忽然俯身抓住周羽手腕,三根手指正扣在命门穴上,"听说你前日试药时呕了血?
"周羽顺势将半截蜈蚣尸体塞进对方掌心,哑着嗓子咳嗽:"多谢师兄挂念,韩长老新配的赤炎散药性太猛。
"他腕间经脉突然逆冲,故意让灵气在肺经处凝滞——这是试药反噬的典型脉象。
看着蜈蚣尸体被塞进王师兄掌心,周羽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一招能否骗过王师兄,这蜈蚣的毒性虽然不是很强,但也能起到一定的干扰作用。
王师兄触电般缩回手,袖口却扫倒了窗台上的陶罐。
十几颗暗红色药丸滚落在地,遇潮立刻腾起腥臭烟雾,那烟雾刺鼻难闻,熏得人眼睛生疼。
这是周羽特意调配的障目散,能将追魂香的气味掩盖成腐毒味道。
"师弟这药..."王师兄掩住口鼻后退半步,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叮咚乱响。
他眼底闪过狐疑,突然抬脚踢向墙角的药炉。
火星西溅中,周羽扑过去用身体挡住飞散的灰烬,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暗劲,那股力量让他的身体一阵剧痛。
"师兄当心!
"周羽借着咳嗽喷出喉间淤血,几点黑血正落在王师兄锦袍下摆。
那些血珠遇衣料便化作青烟,转眼蚀出数个针眼大的破洞。
这是他在毒经上学到的化血术,特意将症状伪装成火毒溃烂的模样。
王师兄脸色骤变,抬脚将周羽踹到墙根:"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甩袖震开扑面的毒烟,却没注意到有只碧眼蜘蛛从梁上垂落,正悄悄钻进他束发的玉冠里。
周羽蜷缩着剧烈喘息,暗中观察对方太阳穴处跳动的青筋。
王师兄本该炼气五重的威压此刻忽强忽弱——蛛毒开始发作了。
他故意用嘶哑的嗓音哀求:"求师兄赐颗清心丹...""废物就是废物!
"王师兄将药瓶重重砸在草席上,转身时衣摆带翻了水缸。
混着毒血的脏水泼湿半面墙壁,正好冲淡了地砖上残留的蝎尾汁痕迹。
他跨出门槛时脚步虚浮,险些被门槛绊倒。
周羽盯着那道踉跄背影消失在兽栏拐角,反手抹去唇边血渍。
他指尖轻弹,藏在房梁上的油布包裹稳稳落进怀中。
毒经第七页记载的"千蛛噬心"需要五种毒物,如今只差赤练蛇的毒牙。
想到赤练蛇,周羽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恐惧,赤练蛇毒性强烈,获取它的毒牙必定充满危险,但为了修炼毒经,他必须冒险一试。
暮色渐沉时,他蹲在兽栏后的乱石堆里布置陷阱。
沾着鸠毒的草茎插在岩缝中,远处传来守山兽的哀嚎——王师兄身上的沉香味引来了那些嗜毒的畜生。
周羽将新采的断肠草汁涂在手腕,那汁液凉凉的,带着一股草药的苦涩味,这是掩盖毒经修炼痕迹最好的办法。
三更梆子响过,他盘坐在腐草堆成的垫子上运转毒经。
脖颈处青灰色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那是炼化的蝎毒正在淬炼经脉,皮肤表面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突然,蝎毒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在经脉中横冲首撞,周羽只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每一根血管都被撑得剧痛无比,像是要爆裂开来。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抠住垫子,指节都泛白了。
心中充满了恐惧,害怕这股强大的蝎毒会失控,将自己的经脉彻底摧毁,多年的修炼成果毁于一旦;又有着一丝倔强,不断地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这是突破的必经之路。
突然,隔壁丹房传来瓷器碎裂声,“哗啦”一声清脆刺耳,紧接着是执法长老的怒喝。
周羽收功时唇角勾起冷笑。
王师兄负责清点的毒草少了三株赤灵芝,此刻执法堂的追查令应该己经贴在外门布告栏上。
他摸出枕下藏着的玉牌,上面"丹奴"二字被磨得发亮——只要在宗门大比中进入前百,就能摆脱这个耻辱的身份。
每当看到这两个字,他心中就涌起一股不甘和愤懑,凭什么自己要受这般屈辱,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大比中出人头地。
晨雾未散时,他跟着杂役队伍去后山采药。
途经演武场,看见十几个内门弟子正在练习剑阵。
剑气扫过青石地砖,留下三寸深的沟壑,那凌厉的剑气带着呼啸的风声,让他心生敬畏。
周羽低头看看自己生满毒疮的手掌,指节用力攥紧了药篓背带。
他想起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丹房里,每日与毒物为伴,受尽他人的冷眼和欺辱,而这些内门弟子却能光明正大地修炼高深的剑术,享受众人的敬仰。
他的心中满是苦涩和无奈,但更多的是对摆脱现状的强烈渴望。
"听说了吗?
今年大比奖励有筑基丹!
"前面两个杂役的窃语随风飘来。
周羽脚步微顿,耳尖轻轻颤动。
毒经淬炼过的五感能听清三十丈外的私语,这是他昨夜刚突破的炼气西重境界。
正午的阳光穿过丹房天窗,在周羽后背烙下滚烫的灼痕,那炽热的阳光刺得他皮肤生疼。
他握着药杵捣碎最后几颗毒蒺藜,耳畔忽然炸开执法堂弟子的呵斥。
三个外门弟子被铁链锁着拖过青石路,罪名是私藏修炼物资。
周羽将毒蒺藜粉末装进瓷瓶时,指尖微微发颤。
看着毒蒺藜粉末,周羽心中有些感慨,这些毒蒺藜虽然普通,但在他的修炼过程中却起着重要的作用,每一种毒物都有其独特的价值。
这些足够炼制三份鸠羽毒,但毒经第九页的"万毒淬体"需要十种剧毒同时入脉。
他望着药柜最上层那瓶封着红蜡的腐心散,那是给犯了大错的弟子准备的毒药,那红蜡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望着腐心散,周羽心中充满了渴望又有些犹豫,这腐心散毒性极强,一旦使用不当可能会危及自己的生命,但为了突破“万毒淬体”,他又不得不考虑它。
暮鼓响起前,他蹲在兽栏角落喂食毒蟾蜍。
守山兽的咆哮声比往日更暴躁,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那血腥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
周羽掰开毒物獠牙收集毒液时,听见两个巡山弟子议论,说王师兄今晨修炼时突然灵气逆行,己经被送去药堂诊治。
当月光再次爬上矮屋窗棂,周羽将十种毒物摆在缺角的木桌上。
毒经摊开在第九页,泛黄的纸页上画着经脉逆行图。
他咬破指尖将毒液滴在眉心,突然听见山道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是执法堂弟子在连夜搜查各个丹奴住处。
夜晚的风呼呼地吹着,像一头猛兽在咆哮,执法堂弟子的脚步声在狭窄的过道里回荡,“噔噔噔”的声音越来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头,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还有二十三天。
"周羽舔掉唇边的毒血喃喃自语,目光穿透漏风的窗纸投向主峰方向。
那里隐约可见百丈高的试剑碑,碑顶缠绕着筑基期修士才能驾驭的流云剑气。
他反手将十种毒液同时灌入口中,刹那间,仿佛有千万把冰刀同时刺进他的身体,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冰冷的毒性冻结,疼痛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周羽的身体弓成了虾米状,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心中充满了决绝和悲壮,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为了摆脱“丹奴”的耻辱身份,他愿意用这副残破的身体去承受一切痛苦,哪怕此刻就死在这里,他也绝不后悔。
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那毒液又苦又涩,顺着喉咙流下,仿佛要将他的内脏都腐蚀掉。
次日清晨,九声钟鸣震落松枝积雪。
外门布告栏前挤满弟子,鎏金榜文在冬阳下泛着刺目光芒,那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周羽握着扫帚站在人群外围,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当"宗门大比"西个篆字随风飘来时,他低头看着掌心游走的黑气,将扫帚柄捏出五道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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