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声钟鸣在山谷间回荡时，周羽正把最后一捧积雪扫进竹筐。
钟声雄浑，悠悠扬扬地在清冷的山谷间缭绕，似要将这寂静的世界唤醒。
掌心蛰伏的黑气突然躁动起来，在冻得发红的皮肤下游走成蛇形，那股异样的触感如冰冷的虫子在肌肤下爬行，他立即用沾着冰碴的袖口捂住右手——这是《万毒经》修炼到第一重才会出现的噬心毒。
"让开！
"粗粝的喝骂声裹着雪粒砸来，如同利箭般刺耳，三个灰袍弟子踹翻了周羽刚码好的竹筐。
为首的少年左眼斜贯刀疤，那道刀疤像是一条扭曲的蜈蚣趴在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玄铁护腕在晨光里泛着乌光，透着一股冷冽的金属气息，腰间淬毒短刃随着步伐撞击玉牌，叮叮当当的声响在静谧的山谷中格外突兀，正是外门恶名昭彰的李虎。
周羽想起曾经听闻李虎仗着背后势力欺凌弱小，心中对这种恶势力的厌恶如潮水般涌起。
周羽弯腰去扶竹筐的动作顿在半空，筐底渗出的冰水正沿着青砖缝隙，悄无声息地漫向李虎皂靴。
那水里浮着几不可见的黑丝，是他今早试毒时残留的蚀骨散。
"丹奴也配看榜文？
"李虎靴底碾碎薄冰，毒水渗进靴纹的瞬间，他身后两个跟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周羽垂眸盯着对方逐渐发青的指甲盖，喉咙里还残留着昨夜十毒齐发的血腥味，那股腥味在口中弥漫，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布告栏前的弟子们默契地退开半圈，有人打翻的豆浆在雪地上泼出蜿蜒的褐痕，那褐痕像是一条扭曲的蚯蚓，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显眼。
周羽数着李虎逼近的第三步，掌心肌肤下黑蛇己游到腕脉——昨夜他冒险吞服的寒潭蟾毒，此刻正在丹田凝成米粒大的毒丹。
"听说你领了参赛木牌？
"李虎突然抬脚踹向竹筐，玄铁靴头却在触及筐沿的刹那诡异地扭曲，本该飞溅的冰水凝成墨绿色冰锥，齐刷刷扎进他小腿的足三里穴。
这是《万毒经》里记载的"青蚨点穴手"，周羽昨夜才在剧痛中参透的阴毒招式。
围观人群中传出吸气声，那吸气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阵微风拂过草丛。
谁也没看清瘸腿丹奴如何做到的。
李虎踉跄着扶住石柱，护腕磕在试剑碑底座溅起火星，那火星如同绽放的烟花，转瞬即逝。
他暴怒地抽出淬毒短刃："找死！
"刀锋劈开晨雾的刹那，周羽袖中滑落三枚乌头果。
这是他在后山捡来试药用的，此刻果皮渗出的毒液正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小孔。
昨夜被毒液腐蚀的喉咙发出沙哑声音："宗门律令第七十二条，私斗者废去修为。
"短刃在距他眉心三寸处急停，李虎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状——他握刀的手背不知何时爬满蛛网状黑纹，像极了上个月毒死的灵兔。
周羽趁机退到试剑碑阴影里，掌心毒蛇重新蛰伏回经脉，方才他冒险将噬心毒混进了对方护腕的淬毒层。
"虎哥！
"两个跟班突然指着李虎的脸惊叫。
斜贯左眼的刀疤正渗出墨绿色脓血，昨夜周羽试药时沾染在竹筐上的七步蛇毒，此刻借着对方暴怒气血翻涌之际发作了。
当啷一声，淬毒短刃坠地。
李虎捂着溃烂的刀疤疾退三步，靴底在冰面划出凌乱轨迹。
周羽沉默着捡起扫帚，青砖缝隙里残留的毒水正被朝阳蒸成淡紫色雾气，混在晨练弟子们呵出的白气里，无人察觉异常。
那淡紫色雾气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大比擂台上见。
"李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时，溃烂的刀疤己蔓延到下颌。
他恶狠狠踢飞路边的雪堆，带着小弟们朝药堂方向狂奔，沿途甩落的血珠在雪地上蚀出细小黑洞。
周羽握紧扫帚柄的五指缓缓松开，木柄上赫然印着发黑的指痕。
他弯腰收拾散落的竹筐时，听见试剑碑后两个外门弟子窃窃私语："李虎怎么突然......""怕是练功走火......"晨钟又响了一声，主峰方向飘来筑基修士御剑的破空声。
那破空声尖锐刺耳，仿佛要划破这寂静的空气。
周羽把最后几块碎冰扫进毒水浸过的竹筐，转身走向丹房时，特意让寒风吹散了袖口残留的乌头果气息。
从山谷到丹房的路上，两旁的树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沙的声响，地上的积雪被风吹起，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漩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那是从丹房方向飘来的，混合着山谷中冰冷的气息，让人感觉格外清冷。
掌心的噬心毒蛇盘踞在少府穴，安静等待着二十三天后的爆发。
周羽盯着李虎踉跄的背影消失在石阶尽头，攥着扫帚的指节发出细微爆响。
昨夜试毒时被七步蛇咬伤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那些渗入李虎伤口的毒液，正是用这处齿痕里挤出的毒血调配的。
"看什么看？
"他突然转头对着围观人群低喝，常年被丹火熏灼的嗓音带着嘶哑。
几个外门弟子慌忙别开视线，有个穿鹅黄襦裙的少女踢到了脚边冰锥，墨绿色的冰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腥臭液体。
那股腥臭味刺鼻难闻，让人作呕。
晨雾被朝阳驱散的瞬间，周羽己经扛着竹筐走到丹房后墙。
墙角青苔上残留着昨夜试毒时洒落的磷粉，此刻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他弯腰时，藏在衣领里的寒潭蟾突然发出咕噜声——这小东西昨夜吞了他半碗蚀骨散，此刻正用冰凉肚皮蹭他锁骨。
"安静。
"他用指甲轻弹蟾蜍鼓胀的背脊，毒囊里新炼的腐心水差点泼在刚补好的裤腿上。
三个月前被罚来扫雪时磨破的膝盖处，还留着试毒时灼烧出的焦痕。
丹房深处飘来药渣焦糊味，那股味道浓郁刺鼻，让人感到一阵恶心。
周羽把竹筐堆到西北角的瞬间，听见身后木门吱呀作响。
他迅速将沾着毒液的右手藏进袖管，转身时撞见药堂执事阴鸷的三角眼。
这执事平时就仗着自己的权势欺压丹奴，周羽知道他是为了讨好上面的人，才如此苛刻地对待他们。
"今日的冰魄草呢？
"执事枯瘦的手指敲击着青铜药秤，秤盘上还沾着上个月被毒死的药童的血痂。
那血痂黑红黑红的，看起来格外恐怖。
周羽垂首从怀里摸出油纸包，冰晶凝结的叶片间游走着细小黑丝。
这是他今早在后山寒潭边采药时，顺手用新炼的千蛛毒浸过的——若有人拿这炼制筑基丹，七日后丹炉定会炸出满堂毒雾。
执事夺过药包时，指甲缝里的朱砂粉簌簌落在周羽腕间。
少年盯着那抹刺目的红，想起去年冬至被这双手按进滚烫药汤的滋味。
喉结滚动间，袖中毒蛇己游到指尖，却在即将触到对方掌心的刹那被强行召回。
还不是时候。
他听着执事远去的脚步声，转身从丹炉灰里扒拉出半块焦黑的茯苓。
这是今早偷藏的火毒残渣，混着寒潭蟾的唾液，正好用来淬炼今晚要试的九虫毒。
日头西斜时，周羽蹲在柴房后的枯井边磨药。
石杵撞击玉臼的脆响惊醒了井底的盲蛇，那畜生头顶新生的毒瘤正是他上周种下的蛊。
当第八颗乌头果被碾成墨汁时，井口突然传来积雪塌落的响动。
"出来！
"李虎沙哑的嗓音裹着浓重药味，周羽瞥见倒映在井水里的三道人影。
除了两个跟班，还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丹堂弟子，腰间晃动的试毒银牌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李虎的一个跟班是个瘦高个，眼神中透着一股贪婪和凶狠，他跟着李虎就是为了能得到一些好处；另一个圆脸跟班则比较胆小怕事，每次做事都畏畏缩缩的，但又不敢违抗李虎的命令。
青铜面具的丹堂弟子据说在丹堂很有地位，他此次来帮李虎，也是因为和李虎有某种利益关系。
石臼里的毒液突然沸腾起来，周羽不动声色地将寒潭蟾按进药渣。
井沿青砖缝隙里，他今晨埋下的腐骨藤正悄悄伸展卷须——这是《万毒经》第二重记载的"地网阵"，沾上丁点汁液就会浑身奇痒三日。
"虎哥跟你说话呢！
"圆脸跟班抬脚踹翻晾药的竹筛，却在触及支架的瞬间怪叫缩腿。
他皂靴上沾着的药粉突然腾起青烟，藏在苍耳子里的蚀肉粉开始发作了。
周羽起身时，袖口滑落的磷粉在暮色中爆出几点幽蓝火星。
他刻意露出缠着绷带的左手，那是今早被李虎护腕刮破的伤口，此刻正渗出混着蛇毒的紫黑血液。
"药堂的祛毒散味道如何？
"他盯着李虎尚未消肿的下颌，昨日溃烂的刀疤处糊着厚厚的龙骨膏，却遮不住皮下游走的黑气——噬心毒正在血脉里缓慢爬行。
青铜面具突然发出冷笑："你以为在冰魄草里动手脚没人发现？
"那人指尖弹出一枚银针，针尖沾着的药渣正是周羽今早献上的毒草。
枯井突然卷起阴风，那风如鬼哭狼嚎般呼啸着，吹得人毛骨悚然。
周羽后撤半步，靴底碾碎了某块松动的地砖。
蛰伏在砖下的盲蛇猛然蹿出，毒瘤不偏不倚撞上面具人伸来的银针。
当腥臭的毒血溅上青铜面具时，周羽己经退到腐骨藤的包围圈外。
"小心！
"李虎拽着面具人暴退三丈，两个跟班却踩中了正在疯长的藤蔓。
惨叫声惊飞了栖在丹房檐角的血鸦，那血鸦的叫声凄厉刺耳，在夜空中回荡。
周羽趁机翻过东侧矮墙，墙根处他埋了三个月的毒蒺藜终于派上用场。
夜色吞没最后一缕霞光时，周羽蜷缩在寒潭深处的溶洞里。
这个溶洞空间很大，洞壁湿漉漉的，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是覆盖着一层黏液。
洞壁上的石头参差不齐，有的地方还挂着长长的石钟乳，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毒泉从岩缝中渗出，形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流，潺潺地流淌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毒泉的水呈现出一种墨绿色，冒着丝丝热气，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掌心噬心毒蛇正在啃咬第二处穴位，这是修炼《万毒经》必须承受的万毒噬心之苦。
昨夜吞服的腐心水在胃里翻腾，他却露出森白牙齿笑了——李虎他们绝对想不到，那截看似慌不择路蹭过矮墙的衣角，早己浸透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迷心散。
岩缝渗出的毒泉滴在寒潭蟾背上，小东西鼓起毒囊发出欢快的咕噜声。
周羽从贴身衣袋里摸出半块硬如铁石的饽饽，这是用十种毒虫粉末混合而成的"五毒饼"，咬下的每口都带着钻心疼痛。
当月光照亮洞壁某处龟裂的纹路时，少年突然僵住。
那裂纹走势竟与《万毒经》第三重记载的"天蛛毒脉图"完美重合，昨日死活参不透的运气法门豁然开朗。
他颤抖着将掌心按上石壁，噬心毒蛇顺着经脉游入岩缝，整个溶洞突然回荡起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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