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砖路上,玉兰数着石库门墙缝里的爬山虎,第三根晾衣竹竿上还挂着那件灰蓝衬衫。
她伸手摸了摸,领口那抹玫瑰香像根针,直往心里扎。
纺织厂午休的铃声刚响,女工们便挤在茶水间叽喳。
"陆科长上周又去锦江饭店啦?
"红指甲捏着搪瓷缸,在蒸汽里若隐若现,"我表姐在华侨商店瞧见个烫大波浪的,挎着他胳膊挑真丝围巾呢。
"玉兰握着铝饭盒的手指发白,梅干菜的咸香突然变得刺鼻。
走廊尽头飘来雪花的香气,是丈夫新买的法国香水。
昨夜他解开衬衫时,第二粒扣子不见了,说是厂里机器绞的。
"玉兰姐,你脸色不好看。
"小芳递来半块桃酥,酥皮簌簌落在深蓝工装裤上。
玉兰盯着她领口若隐若现的红痣,突然想起丈夫西装内袋里那块绣着"芳"字的手帕。
雨是半夜下起来的。
玉兰数着挂钟的滴答声,第七次按亮五斗柜上的台灯。
妊娠反应搅得胃里翻腾,却不敢吃床头的话梅——那是陆明远出差广州带回来的,玻璃纸还印着友谊商店的烫金字。
闪电劈开黑绒布似的夜空时,她终于抓起油纸伞。
虹口老洋房的雕花铁门虚掩着,二楼飘窗透出暖黄的光。
玉兰看着积水里的倒影:臃肿的孕妇裙,乱蓬蓬的麻花辫,活像只淋湿的麻雀。
红漆木门里传来咯咯的笑声,混着邓丽君的《甜蜜蜜》。
玉兰踮起脚尖,从褪色的窗帘缝里看见丈夫的侧脸。
他正给怀里的卷发女人戴项链,银链子垂在雪白的脖颈上,晃得人眼花。
"明远,你儿子今天踢我了。
"女人涂着丹蔻的手覆在小腹,玉兰手里的伞骨咔嚓折断。
雨水顺着瓦檐浇在背上,她突然想起结婚那日,陆明远掀开红盖头时说的:"玉兰最懂事。
"天井里的青苔滑得厉害,玉兰扶着腰往弄堂口挪。
石库门的老虎窗次第亮起,周阿婆的收音机在放沪剧《罗汉钱》:"金银花开藤缠藤......"破晓时分,玉兰在闸北桥洞下醒来。
卖粢饭糕的老汉推着板车经过,车轱辘压过积水坑,溅起的水花惊醒了蜷在麻袋堆里的野猫。
她摸着微隆的小腹,把结婚戒指摘下来,扔进了苏州河。
冬至那天特别冷。
亭子间的玻璃窗结着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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