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赋叶这些日子过的格外挣腾,不仅要处理原主那岌岌可危的人际关系,还得掂量着保持“本性”避免让人发现不妥。
几天下来,整个人苍老了不少。
但此时怀里的温度和重量感,给他原本岌岌可危的精神头,浅浅添了一层砖。
不过……光打白工没报酬,天理难容啊!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剥削的。
许赋叶就地发了好一会牢骚,见人迟迟未醒,最后还是抚了抚心口自暴自弃道:“……抱怨归抱怨,良心还是得要。
自己惹的麻烦,该负责还是得负责。”
于是他费力捞起地上的人,正琢磨着该如何把人拖到医馆,暗巷里出现的黑影先一步打破雨夜。
那影子速度极快,借着巷子里的几盏小灯,有条不紊的向前逼近。
那人掌中把玩着类似尖刀样式的器物,衣袍在风雨里翻飞发散,头顶的雨笠适宜地添了一把神秘和肃冷,像极了民间故事里杀人不眨眼的阎罗。
许赋叶的心似乎要跳出嗓子眼,这片区域打整的太过干净。
以至于他身边除开一个“病号”,连根粗的棍子都找不见。
那影子几个呼吸间,己经距离他十步开外。
许赋叶这时十分后悔,为什么早没学点防身的本领?
他心灰意冷,以为自己怕不是要破穿书最早死亡记录。
然而,那猛然逼近的人影似乎是打量了他俩几眼,停在相距三步的位置。
与这身肃冷气质不同,这人开口是清脆好听的调子。
“……许赋叶?”
许赋叶有点意外,下意识伸手,不客气地掐了身边的病号一把。
病号:“……”首到那人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仍在人世。
他一听对方这类似于套近乎的话,一时想不起此人来源几何,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先冷脸以对再说。
或许是他这副冰冷的表情,不符合对方的心理预期。
再加上那人又是个急性子,没心思等他猜自己是谁,索性将随身的雨笠摘掉。
黑色雨笠之下,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似乎有他乡遇故知的愉悦,眼角的微微上扬,高挑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甩一甩的,是一股十五六岁的年少轻狂。
许赋叶这时总算看出那点熟悉来自何方,这种高调做作的出场方式,漫不经心的行事作派,极具反差感的样貌身姿——是前些日子里,伙同原主逛花楼的“好兄弟”季泊言不错了。
明白了这人的身份,许赋叶悬着的心落了大半,进而毫不客气的将身边的病号寄存在他那里,自己则是俯下身去收拾那地上己经半开的木匣子。
“你且在此地等着,我去捡个匣子。”
季泊言:“???”
许赋叶凑近些,才发现那木匣子里装着的是一段玉料。
玉料大体呈白,其间掺杂着淡紫花色。
截面有碳笔画的线稿,被人用刻刀稍作修改后,留下精致匀称的部分,大致有个簪子的雏形。
方才的磕碰,这段玉石的主体部分虽然损坏不重,靠近边角的地方却被撞下一小块,留下几条细微的裂纹。
许赋叶暗自惋惜,郑重地将大的玉石妥善放回,再拿手帕将碎的部分包好,另作安置。
整套动作温柔浅倦,摆出了十二分的耐心。
雪衾巷尽头的这片夜色很安静,空气里只剩下木头匣子和玉石的碰撞声。
季泊言这位昔日故友只好作为工具人,在一旁充当背景板。
他本就不是什么内敛稳重的人,突然间看到自家好兄弟捡了个男人回来,原本就在心里藏了一大堆话。
再加上这时好兄弟这副没来由的温柔浅倦,他又止不住怀疑……此人莫非是吃错药了。
许赋叶三下五除二收好木匣子,从季泊言手里接过寄存的“病号”,晃晃悠悠地领着人往来时途经的一家医馆赶。
这里还是同来时一样,街边摊贩叫卖声络绎不绝,仍有无边的繁华风味。
但他现在没有什么心思欣赏美景,就连方才的片刻耽搁,也是怕弄丢这人的贵重东西。
——说到底是怕被人讨债。
虽然凭借他多年的自医经验,这人多半只是昏厥,但自己是自己,别人是别人,他这点半吊子的水平,还是留着自给自足吧。
那家医馆在寸土寸金的明启城里,只能算沧海一粟。
医馆主人家是个早生华发的中年人,看着大概西五十岁。
因着医术有保障,为人和善,价格公道,在街巷中颇受好评。
屋子里摆着几张以供休息的长椅,靠里的位置连着间小院,里头有个小胖子正挑着灯笼整理药草。
两人一病号齐步走进去,季泊言从家里出逃,本就累得浑身酸痛,再加上被这人拉着当工具,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这时见那长椅就像饿虎见了肉,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先一步败下阵来。
他懒洋洋的窝在躺椅一角,疲倦像是能马上睡过去,嘴里仍在断断续续地嘀咕:“许赋叶,你没有心。
好饿……好累。”
片刻的功夫,屋子里只留下均匀的呼吸声。
许赋叶俯身捶了捶略微酸痛的肩,正琢磨着该如何叫人。
院落里的小胖子先一步跑了过来,见他身边的病号,心里怀了点没来由的激动,一边将人往屋子里引,一边用稚嫩的声线喊到:“师傅,来病人了,师傅。”
没一会儿,一系着围裙,持着锅勺的……老医师骂骂咧咧的进了屋子,逮着处在一旁的小徒弟:“你小子就不能让我这老人家少操点心?”
许赋叶:“说好的为人和善呢?
怎的净是些反差感?”
陈小胖倒是笑了笑,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师傅才不老,还能再战三百年呢。”
陈大夫捏了下小胖子圆润润的脸,胡子愉悦地翻起来,嘴里还是一副不饶人:“就你小子会说话。”
陈大夫将无关紧要的东西放下,为病榻的人把脉,碾着眉头思索了好半晌。
见他久久没动,许赋叶试探的问:“大夫?”
陈大夫回神,嘱咐一旁的小徒弟写副调理身体的药方,然后对着一旁所谓的病人“家属”道:“脉搏尚平稳,只是刺激和过度劳累导致的昏迷。”
许赋叶的心刚要落下,却见那老医师剥开病号衣襟。
脑中的弦不知怎的突然断了,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然而下一刻,视觉上的冲击将他定在了原地。
那病号应当是常年干力气活,各处肌肉紧实匀称,再加上那张不笑都带着温柔的脸,放在现代社会里,绝对是万千少女臆想的对象。
但此时,这人浑身各处布满了可怖淤青疤痕,他这个从平和春风里出来的人,免不了短暂地吃了一惊。
老医师行医多年,见过各种各样惨绝人寰的病人。
对此,他只是轻轻叹了叹世道变迁,而后到柜前拿了瓶药酒,熟练地替人推拿,扎针活络。
许赋叶不知怎地心跳的极快,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要分散的注意力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总不断往那病号身上汇聚。
半个时辰后,他自暴自弃地想:“我这是犯了什么毛病?”
一来二去,陈大夫被他这骚操作折磨得身心俱疲。
等到好不容易搞完,这小麻烦精还神神叨叨地跑上来,一个劲的追问:“陈大夫,你这咋没成效啊?”
陈伤时:“???”
——有时候真的很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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