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何晓神脸上，生疼。
他拖着湿透的书包，一瘸一拐地走在回家的泥路上。
裤腿上的泥浆己经干涸，结成硬块，摩擦着膝盖上新鲜的伤口。
"操！
"他低声咒骂，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摸到口袋里仅剩的五块钱不见了。
一定是刚才和张浩那帮人打架时掉出来的。
路边水洼倒映着他狼狈的样子：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左眼下方肿起一块淤青，校服领口被扯破了一道口子。
他盯着水中的倒影，突然狠狠踩了一脚，水花西溅。
"风一样的男主"现在这副德行，真是讽刺。
转过最后一个田埂，家就在眼前。
那栋低矮的砖房在雨幕中显得更加破旧，屋顶的瓦片缺了几块，用塑料布勉强盖着。
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母亲一定还在等他。
何晓神在门前犹豫了。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雨水、泥土、血腥味，还有网吧带出来的烟味。
母亲鼻子最灵了，肯定能闻出来。
"晓神？
是你吗？
"屋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是中药的苦涩气味，混杂着饭菜的香味。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油渍。
"怎么这么晚？
淋成这样..."母亲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盯在他脸上的淤青上。
"摔了一跤。
"何晓神抢先说，把书包藏在身后，"我去换衣服。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小隔间，却听见父亲在里屋咳嗽："过来。
"父亲半靠在床上，那条伤腿露在外面，肿胀发紫。
桌上摆着空药盒和几张账单。
何晓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红色印章——"逾期未缴"。
"试卷呢？
"父亲的声音沙哑。
何晓神喉咙发紧："在...书包里。
""拿给我看。
"雨水从何晓神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
他慢吞吞地拿出那张被泥水浸湿的试卷，上面的"42"己经模糊不清，但依然刺眼。
父亲盯着试卷看了很久，久到何晓神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跪下。
"何晓神没动。
"我叫你跪下！
"父亲突然暴喝，抓起药盒砸过来。
何晓神偏头躲开，药盒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爸！
"母亲冲进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孩子都淋湿了，先让他...""滚出去！
"父亲指着门口，手在发抖，"都是你惯的！
现在好了，考这么个分数，将来连搬砖都没人要！
"何晓神突然笑了。
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笑什么？
"父亲瞪着他。
"没什么。
"何晓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就是觉得您说得对。
我确实连搬砖都不配。
"他转身往外走，母亲抓住他的手臂："这么晚了你去哪？
""透口气。
"他甩开母亲的手，"很快回来。
"门在身后关上时，他听见父亲剧烈的咳嗽声和母亲的啜泣。
雨还在下，比刚才更大了。
何晓神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冲刷着脸。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知道现在不能待在家里。
镇上的网吧肯定关门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学校后墙。
翻墙进去时，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混着雨水流下来。
教室里黑漆漆的，他的座位还在那里，桌面上刻满了乱七八糟的字迹。
何晓神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
水珠从湿透的衣服上滴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风一样的男主"...游戏里的他御剑飞行，快意恩仇。
现实中的他却连家都不敢回。
何晓神掏出手机，电量只剩5%。
他鬼使神差地登录了《修仙归来》，游戏加载的进度条缓慢移动着。
突然，一道手电光从窗外照进来。
"谁在那里？
"是保安的声音。
何晓神迅速蹲下，屏住呼吸。
手电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终移开。
等脚步声远去，他才长出一口气，却发现手机因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妈的！
"他低声咒骂，一拳砸在桌子上。
走出校门时，雨终于小了。
何晓神决定去24小时便利店待一晚。
转过街角，便利店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温暖。
他推门进去，空调的热风扑面而来。
收银台后坐着个玩手机的中年妇女，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刷视频。
何晓神在货架间徘徊，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盯着货架上的面包和饮料，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最后，他拿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走到收银台。
"一块五。
"女人头也不抬。
何晓神僵住了。
他这才想起最后五块钱己经丢了。
"我...钱忘带了。
"他尴尬地说，"能先...""不行。
"女人干脆地打断他，"没钱就别拿。
"何晓神放下水瓶，转身要走，却听见女人说："等等。
"女人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塑料袋："过期了，本来要扔的。
你要不嫌弃..."袋子里是两个饭团和一瓶饮料，确实己经过了保质期。
何晓神接过袋子，低声道谢。
他在便利店外的台阶上坐下，狼吞虎咽地吃着过期的饭团。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何晓神突然觉得很累，累到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吃完最后一口，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朦胧中，他仿佛又回到了游戏世界，御剑飞行在云海之上..."嘿，小子。
"一个声音把他惊醒。
何晓神睁开眼，天己经蒙蒙亮了。
三个陌生男人站在他面前，为首的那个染着黄毛，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
"借点钱花花。
"黄毛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齿。
何晓神站起来，拍了拍发麻的腿："我没钱。
""搜搜看。
"黄毛对同伙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按住何晓神，粗暴地翻着他的口袋。
除了手机和钥匙，什么也没有。
"破手机。
"黄毛嫌弃地看了看何晓神的老旧手机，"算了，打一顿长长记性，下次记得带钱。
"第一拳打在肚子上时，何晓神弯下腰，干呕起来。
第二拳瞄准他的脸，他下意识抬手格挡，听见"咔嚓"一声，小指传来剧痛。
"住手！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黄毛一伙人转头看去，是个身材魁梧的警察。
他们骂了几句，转身就跑。
警察追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你没事吧？
"警察蹲下来查看何晓神的伤势。
何晓神摇摇头，左手小指己经肿了起来，可能是骨折了。
"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
"何晓神勉强站起来，"谢谢。
"他转身要走，警察叫住他："等等，你是学生吧？
哪个学校的？
我送你回去。
"何晓神犹豫了一下，报出了学校的名字。
坐在警车后座，他透过铁栅栏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警察通过后视镜看了他几眼。
"打架了？
""嗯。
""为什么不在家？
"何晓神没回答。
警察也没再问，只是叹了口气。
到了学校门口，何晓神道谢下车。
晨读的铃声刚刚响起，校园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他站在校门口，突然不想进去。
转身时，他看见街对面的网吧己经开门了。
何晓神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裂了，但还能用。
他想起游戏里今天有限时活动，能拿到稀有法宝。
犹豫了几秒，他穿过马路，推开了网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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